是夜,萧淮一党接到密报,说燕王萧澈甘冒大不讳私自进宫探视被囚禁的前太子萧涵。皇后兴冲冲地半夜领人前去拿人,却只见到紧锁的掖幽园囚房里侧身独卧的兰王萧涵一人。满心不甘地将整个园子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只蚂蟥都没翻出来。最后揪着守门的守卫老王问了半天也仍旧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番兴师动众却又徒劳无功,皇后自然免不了让明帝一阵训斥,贬了她回芷荇宫去闭门思过。二皇子萧淮一党也因此受到了一些牵连,于是行事便更加谨慎低调得多了。
七日之后,众皇子依律在城外焚香祝祷,沐浴更衣,一切事毕后便奉了圣诏入宫拜驾。
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十个时辰,搞得萧溶是不迭地叫苦,幸好是在军营里磨练过几年的人,倒也没出什么大的岔子。就是嘴皮子叫唤个不停,让萧澈好生恼怒,偏偏又不能像往常一样扑过去摁紧他的嘴,只闷得一肚子的气。
入夜,明帝于畅雪园中开办家宴,文武百官与众位皇子一起入席。烟花缭绕歌舞升平,一片安顺和乐,臣忠子孝的温馨场面。
萧溶闷闷地喝了几杯酒,脸上一副幽怨不快的样子。
萧澈看了眼喝得正欢的明帝和承绕在他膝下的萧淮萧溟等人,拿胳膊肘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萧溶,拿出兄长的威严压低了声音说道:“阿溶,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给大哥和七哥添乱了,高兴一点不成吗?”
萧溶把杯子一放,仍是不满地说道:“高兴?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大哥还关在掖幽园里,如今还不晓得父皇到底是杀是放……哼……贺寿?人都少了一个了,还贺哪门子的寿!”
萧澈脸色一沉,道:“胡闹!”还想再说,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举着酒杯走过来的萧淮,赶紧暗暗握了握萧溶的手,最后低声且快速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不要胡来!”
“哈哈,七弟和八弟的感情还真是好的很,什么时候都不舍得分开……连做哥哥的都要嫉妒了。赶快从实招来,两个人躲在这里说了什么悄悄话不让人知道?”
明帝带着几分薄醉,也笑着插口道:“澈儿和溶儿啊……赶快过来让朕好好看看,朕可好久没见过你们俩了。”
于是萧澈拉着萧溶一起起身,其间萧溶的手挣扎了几下,但终究是被萧澈给握牢了,半推半就地来到了明帝身前。
萧澈一拱手,朗声道:“儿子给父皇请安,恭贺父皇大寿之喜!”
明帝挥了挥手,半真半假地自嘲道:“哪有什么喜可讲,父皇老了,也就剩你们这几个儿子了……什么都没有啊……”
萧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
萧淮笑骂道:“八弟又在嘀咕些什么……从小就这毛病,讲话都不肯好好讲清楚。”
萧溶阴着一张脸回瞪回去。
明帝看出了一些端默道:“溶儿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萧溶张口欲言,萧澈却抢先一步,回道:“父皇多心了,八弟只是喝多了些,有些不胜酒力。”
明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二人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嗯”,便将此事略过不提了。
寿宴还在进行,半点也没因为这点小小的不愉快而耽搁停滞。
烟花“嘣”地一声蹿上填空,然后炸开,散落成满天琼瑶,飘飘洒洒地落下,点燃了万家灯火。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层层叠叠地堆积在视野里,明灭的光线划过布满褶皱的皮肤,显出凹凸不平的轮廓。
萧澈携了萧溶回席,后者依旧闷着喝酒,半句话也不多说。
人头攒动,觥筹交错。
大内总管鲁德海急匆匆地越过众人,俯身在明帝耳旁说了句什么。只见明帝眉头微蹙,像是有些不悦。而鲁德海又附耳过去,低低地又不知说了什么话,明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不一会儿,在鲁德海的示意下,远远站着的禁军统领黎炎迈着急促的步子到了明帝面前,神色有些古怪,跪拜着递上了一张火封。
萧澈留意到那火封之上加盖了三道红泥,乃是是边关八百里加急的紧急文书才能够享受的待遇。
心头莫名地不安。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预感,明帝看着文书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变得凝重起来,怒意声势浩大地席卷过刚毅的面颊,带着帝王特有的威慑之力瞬间向四周发散开来。
群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表情。
此刻的明帝才像是当年那个杀伐决断,以铮铮铁腕坐上帝位的冷酷帝王!
帝王即为天子,即为真龙!帝王一怒,天下又有谁敢掠其逆鳞!
“乱!臣!贼!子!”
明帝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四个字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杀意铿锵,没顶而过。
火封被他狠狠地砸到桌案上,桌上摆放着的琉璃玉盏随即被牵连殃及,落到坚硬的地板上跌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