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平道:“这位道爷跟别人不一样,他吃不了的,全部倒在一个黑盒子里面,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上好的高粱酒和汾酒,他喝了两瓶!最后吃的差不多了,很多庄里人来的你母亲跟前夸你长的好看。”
马翠花仿佛也陷入了回忆,脸上洋溢着做母亲的幸福道:“咱们庄里的规矩,谁家有了娃都得给人家送福,鸿啊,娘说句不好听的,其实你小时候长的黑黑瘦瘦的,不是很好看。”
段鸿憨厚的笑了笑,拉着马翠花的手道:“好看不好看都是爹娘给的,无所谓,有出息就行。”
段北平道:“是这么个理,别人都说好话,就这位道爷稀罕,他醉醺醺的挤开众人,来的你母亲身边,看着你说:‘这个娃会死!’当时我就气坏了,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多忌讳啊!你奶奶一听差点没晕过去。”
听到这里,段鸿想起病故的奶奶,有些伤感,小的时候总喜欢跟奶奶睡,就为了多听她讲的鬼故事,什么乱葬岗、法海收白蛇、孙悟空等等。
而今再也听不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段北平见段鸿有些难过安慰道:“人固有一死,谁也摆脱不了,道爷说的对,只是场景不合适,咱们庄的村长和联防队长就是段屠户,将道爷赶了出去。你奶奶心里总觉得有什么搁不下的,精神恍惚。”
马翠花摸着段鸿的脸道:“大哥说的是,但我何尝不是这样呢,这可是我的娃,别人说他死,我比任何人都难受,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鸿也健健康康的。”
“后来呢?”段苑像听故事一样,很感兴趣。
段北平道:“后来一直到晚上,这一天才算忙完,一家人都不说话,闷沉沉的,你奶奶更是连饭都吃不下去。就在我准备劝你奶奶吃饭时,外面咱家的栅栏门有动静了,你爷爷出去开门,见是那位道爷!他竟然去而复返,连忙将他迎进屋里。
你奶奶看见道爷很是激动拉着他手就问:‘道爷你说说我们家孙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征兆啊?’她上了年纪,很偏信这个。我就不同了,部队出身,对这种半道门很是不屑。若不是你爷爷拦着,我挥拳就将他打出去。”
这句话段鸿相信,段北平年轻时,身体棒的很,自己小时候打好的功夫底子,全是段北平的功劳。
段北平接着道:“这位道爷进屋也没回答你你奶奶的话,坐下便吃,中午留下的红烧肉给他吃去了大半,吃完从破兜子里面拿出一本书,就是鸿你手里的这本。”
段鸿再次将目光缩回太极真经上,这到底是本什么书呢?太极拳?应该不是,太极现在已经很普遍了,难道是一本经书?
这时段北平声音响起。
“当时家里文化水平最高的就是我了,接过书一看,是什么太极真经,下面缀着什么颠散道人绝尘。”
段鸿看着封面却是有颠散道人绝尘著几个字。
“翻开一看,里面画的连七八糟的,还有几幅插图,一看就是盗版,可能盗的不是一次,我差点没给撕掉。”段北平说着,两只手比划着,继续道:“那道爷只说了一句话:‘这本书,等娃娃十岁了交给他,你们得让他上学。’他说完就走了,这件事很蹊跷,不然我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你爷爷将他送走,回来时,见那位道爷坐着吃饭的马扎下面有个亮晃晃的东西,我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个金元宝!”
段北平夸张的瞪大双眼看着桌上黯淡无光的金子,随着时间的沉淀,在宝贵的东西也会渐渐失去光辉。
段鸿能够想象,在他这个不富裕的家庭,一枚重量颇丰的黄金意味着什么?
段北平道:“你爷爷有的时候也很迂腐,捡起来非说是人家道爷不小心丢的,还给人送去?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我拿来一看用牙咬了一口,就是这排牙印。”
段鸿看着金子上的牙印暗笑,原来如此。
段北平道:“没想到竟然是纯金,上面的几个手印就不是我留下的了,恐怕是哪位道爷留下的,可能是给我的下马威,让我知道他有能耐,不能撕书,我本想着将这东西变卖成钱补贴家用,你奶奶说什么都不肯,用红布和书包了起来,这一放就是十六七年啊!”
段鸿忽然觉得手里这份东西十分沉重,这不是一本简单的书,而是一份承诺,家里那么穷完全可以将金子卖掉,尤其是大伯在医院时,母亲宁愿去拣破烂也不卖它,绝对不是她忘了,而是她不肯,这是留给他儿子的。
段鸿感激的看着马翠花和段北平,差点没哭出来。
段北平道:“后来我就寻思,这道爷手力那么厉害,为人又不拘束世俗,没准真是位高人,可是在后来就没见过他了,对了,鸿刚才你怎么知道道爷的形象?”
段鸿看着马翠花笑道:“这位道爷很是搞笑,说是我‘姥爷’。”
马翠花一愣,道:“我记得你问过我这个问题,只是你姥爷早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不可能死而复生,而且那道爷跟你姥爷一点都不像,像当年你姥爷可是解放军战士,退伍前是个连长,不可能出家呀。”
段鸿嘘唏,没想到自己的姥爷还是为军人,他将那枚金子交给马翠花,道:“娘,这个您先收好吧,现在我不缺钱,书我就留下啦。”
马翠花笑着找了个红布包好搁在黑盒中,重新放在两个牌位下面,道:“好,我就替儿子收着,等回头找了媳妇,就给我媳妇,当传家宝。”
“哈哈哈。”段北平大笑,道:“鸿啊,你什么时候找个媳妇啊?”
段鸿微笑,道:“那个------大伯说笑了,我还年轻呢,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你就这么鼓励未成年谈恋爱?”他很有深意的看了,马翠花一眼道:“娘,我出去办点事,你在家好好呆着吧,别出去了。”
马翠花明白,自己的儿子可能要去寻找他的父亲。道:“小心点,不行就------”她想说不行就报警,但碍于段北平,没说出来。
段鸿道:“知道了。”他从兜里拿出几千块钱交个马翠花笑道:“娘,这是一些零花钱,您不要去工作了,在家呆着就好,我想用不了多久,会有您忙的,还有大伯、大娘、姐姐。”
“还有我?”段苑眼神一亮,随即黯淡下去,暗想:我做的事要不要跟鸿说呢?算了,今晚了结啦,以后再不去就是了。
段鸿将在家里留下的东西收拾一下,大伯回来,这个三居室在住不下那么多人,他准备搬到出租的房子去。
在房间收拾包袱,见里面躺着的玄铁令,轻轻的抚摸着,将他一并装进口袋,贴身放好。
临走时再三嘱咐段北平好好养伤,很快就有他用武之地,另外将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家里,有什么事打电话。
出了家门坐在TT上,段鸿拨通朱山的电话,准备去陨山找瞎四,道:“朱山,这两天你消失的够彻底的呀,找几个人有那么难吗?”
朱山憨厚的声音回道:“鸿哥,告诉你件高兴地事,胖子回来了。”
“什么?”
段鸿脑海立刻浮现一个胖胖身躯的少年,两只小眼,肥肥的脸蛋,总是挂着笑容,小的时候他怀里总会抱着一头小猪。
胖子段大同,段鸿幼时最好的玩伴之一!
“在哪里?”段鸿声音有些兴奋。胖子,我的兄弟,六年不见你还好吗?
朱山道:“南地,段屠户的墓碑前。”
段屠户是胖子段大同的父亲。
“我这就过去。”段鸿挂了电话,拉下排档,油门踩到底,TT的双排气筒发出咆哮的马达声,掀起一股土烟消失。
段鸿回到段家庄的时候,从朱山口中得知,胖子的家遭到了灭门,胖子也学着自己离家出走。
六年了,他也回来,不知道一切如何。段鸿心跳随着车速一起提升。
段屠户起初是个杀猪佬,此人非常精明,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小生意由小猪肉摊变成店铺,最后发展成多个连锁店。
段家庄第一个买彩色电视机的人,第一个用传呼机的人,第一个用手机的,早在段鸿很小时,便有了第一辆桑塔纳轿车。
可谓是段家庄第一个走向富裕的人,他的儿子就是段鸿的好兄弟,胖子段大同,如果按照现在来说该是个富二代。
至于段屠户为什么会被人所杀,这件事没人知道,朱山的猜测可能与老徐家有关系,段屠户在南地圈了一块地,准备盖养猪场,这块地和老徐家挨着,两家因为地的原因发生过矛盾。
单凭这一点不能断定是老徐家所为,凡是都要有证据。
段鸿迫切的想见到胖子,南地离段家庄不远,不过几分钟段鸿便来到一片田野中,将车停好。
下来凭着记忆狂奔向胖子家的地,很远就看见朱山宽大的身影,以及一个体型矮胖的人,跪在两堆土坟前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