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讲经后,半缘休息几日后便又进行下一场讲经。而我则每日与南依,梦落和蒙月在一起,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最后的时光。
待半缘结束所有讲经后,圣女便又开始学习佛法。执事圣女已花落在我和拓跋碧思身上,其他圣女每日只是敷衍了事,只等浴佛节后的命运安排。青难姑姑也不为难,只关注于拓跋碧思和我的课业,并无它念。而梦落和南依却是落得自在,对未来的浴佛节可谓是满心期待。唯有蒙月越是满腹心事,我看在眼中,只觉该为蒙月做些事情。
这日,距圣女离开朝阳寺已无几日,我已趁着天色尚早来到半缘的禅房外。我知半缘去做早课,只好在门外等着。初春的白音山,瑟瑟地冷着,我不禁打着寒战。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半缘回来。半缘见我满身风尘,不禁雄道“这样冷的早晨,缘来站在屋外?”,说着便将禅房的门打开,将我让了进去。
待半缘关好门后,我的身子这才暖和许多,见半缘正在看我,只好说道“师父,菲墨有一事相求”。
半缘拿出一件僧袍,给我披上,便说道“说吧”。
我看着身上的僧袍,心中温暖不断。半缘这样关切的举动让我矛盾不堪,浴佛节后我真的要离开这样满是柔情的半缘吗?却不敢多想,只是说道“师父,蒙月真心待我,我亦对她真心不减。蒙月一连数日皆是郁郁寡欢,菲墨实在于心不忍,菲墨想让师父去见蒙月一面”。
半缘看着我,不解道“我自知施主与蒙月施主情意深重,只是为何要小僧去见蒙月施主?”。
我看着半缘,心中想着蒙月对半缘的一往情深,便决定将蒙月的心事说与半缘听。蒙月对半缘有着最美,最纯真的情愫,半缘是应该知道的,他不可对蒙月这么不公的。思量定,便说道“蒙月不惜冒险也要去听师父讲经,因师父对她的救治而欢喜不已,因能与师父多些相处机会而祷天告地,蒙月早已对师父你芳心暗许”,说完便把脸侧着。
半缘满是惊讶,又有几分罪恶感,只是忏悔道“半缘本是出家人,实在无心招惹红尘之事,罪过,罪过。我已明白施主用意,我会让蒙月施主明白的,阿弥陀佛”。
我看着半缘,将身上的僧袍取下,交到半缘手中,说道“师父无心也罢,只是不可伤了蒙月之心,需委婉些,女孩子的心是很脆弱的”。
半缘嗯了一声,将僧袍放了起来,转身问道“墨儿你也会伤心吗?”。
我见半缘唤我“墨儿”,便满心委屈,只是弱弱回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可知我要多么勇敢才能将你忘记,我要多么勇敢才能独自生活,我要多么勇敢才能不再想念那些有你的记忆”,说着竟激动起来,满面眼泪。
我正欲一鼓作气,将心中的委屈一一吐出时,早已被半缘紧紧地抱入怀中。我感受着半缘怀中的温暖,突然发现所有委屈,所有付出,就在此时变得毫无意义。我只是简单地喜欢半缘,不管天涯海角,不管天上人间,我都会喜欢着半缘,这才是重要的。于是,眼泪也变得幸福,只是放肆地哭着。
半缘抱着我,只是默默地抱着我。等我哭了好久,才开口道“墨儿,我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见你眉目间的忧伤,我都要被自责折磨疯掉了”。
我双手轻轻环住半缘的腰,道“朝阳寺更需要你,菲墨不可自私,我知你心便好”。
半缘听着我的话,双手竟握起拳,我知他是逼不得已。我见半缘尽是自责,只好安慰道“半缘放过你自己,放过我们这段感情吧。从此两地,各自幸福”,说完便挣脱半缘的怀抱,离开禅房。
回到屋里,仍是伤心不已。我知半缘定会去找蒙月,想以半缘的佛法定会说服蒙月的。蒙月不曾深陷,若是及时醒悟,她便会从此开心自在,否则便会深陷万丈深渊中,不能自拔。半缘是喜欢不得的,他不应因某一个人而有损使命。我想到此,不禁自嘲,自己心中明镜,可还是不能自已。
午膳后,我见天气尚好,便欲邀南依和梦落一同赏早春青涩之景。不待出门,便见蒙月杏眼带雨进了我屋里。我见这般光景,便知蒙月已见过半缘。蒙月见我发愣,便解释道“墨儿,我见过半缘师父了”。
我心中这一切是我安排的,虽一切为了蒙月,可我与半缘之事又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只好假装不知道,问道“那为何哭得这般伤心”,说着便将蒙月扶至床边坐下。
蒙月稳定了一下情绪,顿了顿,说道“墨儿,你不必为难,我其实早已知道你与半缘师父之事”。
我只觉晴天霹雳,身子一下子冷了起来。蒙月本是我的姐妹,我却一直隐瞒自己与半缘之事,这样的欺骗蒙月岂不是要恨死我了。我脑袋晕晕的,轻轻说道“蒙月,我不是有意的……”。
正在我羞于启齿时,蒙月打断道“那日我四处寻你,却不料撞见你与半缘师父牵手从后殿走来。我当时的确是气愤之极,我待墨儿你如亲姐妹,你竟这般欺瞒于我。可为了半缘师父,我当时并没有戳穿你。后来回去我想了好久,又偷偷观察过几次你与半缘师父的见面,便知你二人情投意合,已无别人插足之余。又想起墨儿待我诸般情景,我便不再责怪墨儿你了。后与梦落和南依说了此事,她俩的解释让我知道你和半缘师父的艰辛
,也知道墨儿你如此看重你我之间的友情,便不再介意你和半缘师父之事”。
我听着蒙月这些话,想起那日我见到的蒙月脸色苍白,身子僵硬,原来那日蒙月便知我与半缘之事。想不到蒙月竟如此大度,不由惭愧道“蒙月,我并不是有心心隐瞒,只是见蒙月你真心喜欢半缘师父,不忍见你我姐妹尴尬,便不敢真言相告。蒙月,是菲墨对不起你”。
蒙月却握着我的手,说道“墨儿,不是你的错,半缘师父光彩照人,墨儿喜欢自是不足为奇。如今想来,我若是墨儿你,我同样会选择隐瞒来保全姐妹情谊”。
我见蒙月如是说,便抱着蒙月,说道“你我姐妹心意相通便好,菲墨真怕失去蒙月你这个朋友。自是见蒙月刚才哭得伤心,可是想得明白了?”。
蒙月轻轻点头,问道“墨儿,你可看得明白?”。
我站了起来,无助地走了几步,说道“我不想半缘师父为难,他若是因我而良心不安,我又何尝会开心。与其如此,不如放手给彼此幸福”。
蒙月叹气起来,说道“苦了你们两个,老天竟这般狠心,相爱却不能相守”。
我笑了起来,说道“命该如此,我们又能如何。好了,我只要知道蒙月你原谅我了,并不再因半缘师父而不开心便足矣”。
蒙月也笑了起来,说道“墨儿,你真勇敢。我如何不原谅你,我是不会舍得你这个朋友的。半缘师父与我说了许多,我心中执着之事也放下了,只是我依旧会想着半缘师父。墨儿,你不会生气吧?”。
我连忙,说道“蒙月你对半缘师父的情感那么美好,菲墨也是佩服不已,何有生气之理,何况如今我们两个都只是半缘师父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蒙月琢磨我的话,只是弱弱地点头道“过客,如此凉薄之词,听着浑身寒得很。墨儿,你相信这世上有生死不渝的爱恋吗?”。
我叹着气,无奈道“想是有的,只是我们修行不够,还不配拥有这样的爱恋。不过我相信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奋不顾身向我们赶赴,不辞万水千山的辛苦”。
蒙月点头,说道“我们只有笃定,才能等到那个人”。
我不由看着蒙月,蒙月亦是如此。两人相视一笑,心意便已相通。
这日后,南依见蒙月已与我把话说开,便将蒙月向她与梦落问及我与半缘之事告与我。当时南依与梦落便将实情告诉蒙月,并替我解释一二。后来怕我因此事而忧心,南依便将此事隐瞒,我便不可得知。如今我与蒙月冰释前嫌,南依和梦落都是高兴不已。
几日后,便是圣女在朝阳寺的最后一日。可谓几家欢喜,几家忧。其他人自是高兴,今日后便可自由,而且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我,南依,蒙月和梦落四人,可是悲伤不已。明日,梦落便要同尹重离开北魏,从此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这近在眼前的分离,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一早大家便来到梦落屋中,梦落虽是满面微笑,可眉间仍难掩悲伤。四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屋子里充斥着悲伤,一片死寂。我心中堵得很,将头上的蝶型金钿取了下来,走到梦落面前,将金钿放到梦落手中,说道“这蝶型金钿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将它送给梦落你,留作念想。日后若是梦落你想念大家,拿着它也会好过一些”,说完眼睛便红了起来。
梦落却不说话,只是猛地抱着我哭了起来,惹得我也连连抹泪。蒙月也走了过来,说道“梦落,明日走了便是,不需惦念墨儿与南依,我会照顾好她们的,今后没有我们在身爆你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说着蒙月也哽咽起来。
南依却一直坐着,哭道“我最讨厌的便是离别,以前是与父母亲死别,如今又要送走梦落你,我实在承受不来”,说着便痛哭起来。
南依自是坚强,今日这般动容,与她父母当日之死有着很大的关系。我见南依哭得厉害,便让蒙月过去安慰,自己则在安慰梦落。一屋子都是哭声,离别的滋味竟是这般苦涩。
待四人平静后,蒙月便说“我前几日又向爷爷要了一些酒,北魏人一向以酒待客,越是好酒越要款待贵客,今日我们四个便要大醉一场,不负相识一场”。
蒙月滇议,颇和我们心意,不禁连忙同意。本是不相干的四个人,因为缘分齐聚朝阳寺,于最美的时刻相识,岂不是人生幸事,岂不是需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