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窝”,高行天当然听过。资历较深的杀手没有人不了解这个名字。
江湖中有三大杀手组织:诡谲的“杀手一家”衣家,激昂的“死士”陆家,还有就是yīn沉的“蚂蚁窝”。
衣家、陆家都是经营数代的世家,理所当然的在杀手界一直占据两强席位。而“蚂蚁窝”成立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三十年。
“蚂蚁窝”发展壮大如此迅速,只因它是一个小镇。
——它是一个和“天下第一”有关的小镇。
——它是为杀“天下第一”而存在的小镇。
江湖高手众多,为争一rì之长短而闹得你死我活。但是要问谁是天下第一,答案只有一个:“武陵山庄”庄主,“夫唯不争”司马穷途!
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只此一人,别无分号。
成为天下第一很难,坐在天下第一的位置更难。高处不胜寒,所以司马穷途说自己不争,有人愿做天下第一,他可拱手相让。
可是谁愿意用这种方式,用他人相让的方式得到这个称号?
每个行当都有每个行当的行事方式,对于杀手,杀了天下第一就等于一切。天下第一都死在你手上,那你岂止是杀手之王,你亦是天下的王者。
四十年前,“武陵山庄”成为中原武林名义上的主人,司马穷途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从那一刻起,来到武冢的杀手就络绎不绝。
来的有正八经儿的杀手,也有见司马穷途无门而改行的游侠、浪寇,yīn谋家,甚至还有一方霸主。
“武陵山庄”既统领武林又受朝廷供奉,司马穷途本身更是当朝大司马,想杀他的人遍布庙堂江湖。
四十年间,有数不清的好汉来拜山访冢,但司马穷途仍稳坐天下第一,位居当朝大司马,“武陵山庄”也依然是中原领袖。
好多杀手、过客来了却回不去了,原因有好几种。
第一种,信心没了,不知道去那。虽然刺杀不成留得一条命逃回来,但内心已经被摧毁了。去杀司马穷途的人,何以万记,不过大部分都被挡在武冢之外。一小部分潜进了山庄,也被司马穷途的弟子、仆人收拾了。真正见到司马穷途,逼得天下第一出手的,据说四十年间也不过寥寥三人而已。
连人都见不到,何谈杀人?来时信誓旦旦,回头何颜见江东父老?只是一个仆人就让自己高山仰止,就是再练一百年能顶用吗?
这种人来了就回不到过去了,他们过不了自己内心这一关。
第二种,回去必死。这种人,大多数有严密的组织。杀不死人,就被组织所杀。他们只是被利用的工具,失去作用就没有了价值。甚至有些人还知道组织的秘密,譬如是谁付了钱,是谁许了诺,是谁要杀这天下第一。
这些人不能回去,他们并非不想回去,是不能。
第三种,来了就没想回去。这种人比较奇怪,他们的信心很足,即使失败也要再来。而“武陵山庄”对于这种人也很宽容,能不杀的尽量不杀,多以劝诫为主。
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杀司马成为天下第一是他们的梦想,靠这种梦想生存的人很少,但不是没有。
除了以上这些人、这些种原因,还有第四种人。这种人最后出现在武冢山下,来到“蚂蚁窝”小镇,他们是慕名而来的定居者、避难者、淘金者、追杀者。他们再加上早前的大量人员,逗留武冢附近的各sè人等搅拌出了一个小镇,充满了杀手的小镇。这就是“蚂蚁窝”小镇的诞生,也是新晋杀手组织“蚂蚁窝”的由来。
高行天无疑是第四种人。有过巅峰但迅速沦落,重出江湖却独木难支。虽是第四种人,高行天却怀着第三种人的心境。当陆无归提及“蚂蚁窝”的时候,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不是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而是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
——我是否有一天能杀掉司马穷途呢!
他因为这个想法跟随陆无归杀向“蚂蚁窝”,奔向毗邻武冢的小镇。
高行天和陆无归一边隐藏行踪,一边兼程赶路。“大罗教”和“无双门”不再把他们当成重要目标,但索要两人xìng命的大有人在。借着两大帮派掀起的声势,杀他们的人只多不少,竟形成了一股追杀的cháo流。
有人会问:“为什么追杀他们?”
答案是:“废话!大家都在追杀,你为什么不杀。”
一旦某种东西形成了cháo流,就是很可怕的事情。这意味着做这件事情时不需要考虑后果,只需要去做就行了。
大多数人是奔着高行天而来,因为高行天杀的都是名人,赏金更高。而陆无归则似乎没有什么显赫的战绩。
高行天、陆无归的境遇只怕比当初各自一人时更为艰险。不过他们终于熬到了头,两人一踏入“蚂蚁窝”的地界,追杀的人就再也不敢靠近。就像贫民望着公主知道高攀不上一样。二人一入“蚂蚁窝”,追来的人已知再无杀死二人的机会。
小镇初看很普通,街面整洁,布置得当。酒楼、茶馆、当铺、铁匠铺、布铺、青楼一应俱全,除去一样东西外,小镇该有的几乎全有了。
高行天观察半天发现,小镇独缺赌场。他转念一想,作为一个小镇,如果再有赌场,也太奢侈了。
一路的逃亡至此结束。高行天饱餐一顿就在客栈蒙头大睡。这次再没有噩梦,他醒来时坐在床上反省,除了刀没有了,其他都好的不能再好。
“五sè”宝刀失了很久,高行天却感觉刀就丢在昨天。
这是一种惆怅的感觉。
割断长久的羁绊,把人的情感松了绑就是惆怅。这惆怅到了高行天的脑袋里,让他空荡荡的。
空空的还有肚子,高行天感觉到饿了。
对于给饥饿,高行天从来都是后知后觉。许多种yù望,食yù被他排在最后,以往他都是感觉缺乏能量才会进食。除了对酒有点嗜好,正常的饮食只是他保持巅峰状态的工序。
他开始想念昨夜的那顿面条。
所以当陆无归来客栈找他,问道:“高兄,你需要一把刀吗?”
高行天回答道:“不,我需要一碗面条。”
陆无归一愣,然后两人同时大笑。随后陆无归从身后摘下一把新刀,递给高行天。他拿了新剑,也给高行天备了新刀。
高行天拔刀,只拔出一半,利刃的光芒还没完全显露他就收了刀。
“怎么,高兄不满意,嫌它不利?这把自然比不上高兄先前的‘五sè’宝刀,但也很是难得了,是小弟特意为高兄挑选的。”
“非它不利,这把是好刀,我相信陆兄弟的眼光。不过……”高行天语意一转,摇摇头道:“我用刀,第一讲究的不是锋利,而是感觉。对此刀我没有感觉,所以再利也是无用。”
陆无归郑重道:“高兄,你今天就会见到‘蚁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带上一把刀总是好的。”
高行天已对“蚂蚁窝”有所了解,“蚁王”即是“蚂蚁窝”小镇之主。入镇还需要得到“蚁王”的首肯,方能加入。
陆无归显然在小镇身份不低,他推荐高行天入窝,高行天立刻就得到接见。他带高行天入镇,高行天畅通无阻。
走的时候,高行天还是没有带刀。利刃就留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