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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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洒柔声道:“你要加入“蚂蚁窝”,成为一只蚂蚁?”

  “不错。”高行天语意决然。

  “理由?”屈洒道:“虽然介绍你的是小六,但我还是要听听你的理由。”

  “在江湖飘摇无根的人,就如一只野狗。野狗终rì被人赶来赶去,即使偶露峥嵘却不如摇尾乞怜的东西们的瞬息所得。在蚁窝,是命贱如蚁,但却是脚踏实地,有归属,有寄托。窝旁向北就是武冢,再没有比这里更接近杀手荣耀的地方了,所以我觉得在这里做蚂蚁比在外做野狗好。”

  高行天的声音是一贯的冷,但这段话说来前半段哑,后半段冰。话音似寒冰在震颤中破裂,在震颤中粉碎,有一种冷冽的动人之处。

  屈洒面上缠着纱布看不出表情,他幽暗的眼睛却是连眨几下。

  陆无归在高行天的身旁,一直低着头,神态恭谨。

  至于最后面的女人,她坐在一张石桌旁,正在吃肉。

  一个女人很少有她这种吃相,她很原始的大口吞咽,偶尔还用红唇咂着手指上油渍,尽管女人如此饕餮,却不显得难看。

  她的姿态还流露出一种媚来,食yù烘托着柔媚,撩人魂魄。

  以至于看到她的食yù,就使人联想到xìngyù。

  在高行天一番话后,女人放慢了节奏,似是吃饱了。石桌堆积的肉骨像一座小丘。

  屈洒淡淡道:“一只蚂蚁即使有窝,它的牙齿能有野狗的锋利吗?”

  高行天凝然道:“有窝蚂蚁的牙会越来越利,流浪狗的齿只会越磨越钝。”

  “你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是的。”

  “你可知蚁窝的戒律?”

  高行天念道:“蚁窝之人,窝外行事不计。蚁窝之人,凡处窝中须记‘五不’,不自私,不相残,不背叛,不结党,不迟疑。”

  屈洒起身断言道:“我以‘蚁王’的身份准许你加入‘试炼’,如果存活,你就是最新的一只蚂蚁,我们已经好久没有新的成员了。”

  炼就是去掉杂质,现出真身,“试炼”即杀戮。一次“试炼”炼出一只加入“蚂蚁窝”的蚂蚁。

  陆无归面现难sè,犹疑道:“‘蚁王’,以高兄的身手也要‘试炼’吗?”

  屈洒沉声道:““蚂蚁窝”已立下的规矩,断无更改的余地,而且‘试炼’马上就要开始,事不宜迟。”

  陆无归道:“那金公子?”

  屈洒道:“金寒窗是贵宾,还不算我们蚁窝之人。只是格外收容不算破例。”

  陆无归不再进言,石室水声滴答。

  屈洒走到石室一边,用手在墙上一拍,“扎拉”的响动,石壁出现了一道石门。屈洒回头道:“蹑儿,小六。”

  陆无归凝重的看高行天一眼,道声:“保重。”他yù走还留,又叹一口气道:“哎,叫你出门不带刀。”话语间他跟着屈洒入了石门。

  室内只剩下高行天和叫“蹑儿”的女人。

  女人没有走,因为她才是今晚真正的主人。

  ——“试炼”的主人。

  女人依旧在吃肉。她纤细的手腕和她的食量不成正比。

  她穿着裙子,裙尾却分的很开,露出大腿的肤sè欺霜赛雪,女人的腿伸得很慵懒。女人十根指甲涂着紫,唇也是紫的,她的紫带着神秘。女人的慵懒、女人的神秘、女人的原始都把人引向最本能的yù望,她的存在就是一种蛊惑。女人正撕下一小条肉丝,伸出了香舌,第一次准备文雅的吞咽,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是叫蹑儿?‘试炼’何时开始?”

  看着女人的吃相,高行天只觉腹中又饥饿起来。他看了半天不仅仅被勾起了食yù而已,他必须清楚往下会被安排做什么。

  女人轻吁一口气,伸出玉指一勾。

  高行天顺着她的意愿上前。

  两人间隔着不到三丈,高行天身形一动,似乎不到三步就跨了过去。

  女人将手上的肉丝向前一送,道:“喏,吃了它。”她的声音很冷,完全不似体态的妖娆。不过却有种古怪的情调,一句嗟来之食也被她说得不能拒绝。

  肉还带着热气,悬在女人的指尖。

  ——有毒吗?

  这是高行天杀手的第一本能。

  不过第二刻,高行天就伸出了手。准确的说是出手,他手势如刀,高行天取肉的一探如同拔刀一斩,取下了肉丝。

  女人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椅子是石质的,很硬。女人的腰肢柔软,她的坐姿显得很舒适,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椅子只要是她坐,那就不一样。

  高行天把肉丝塞到嘴里,没有立刻下咽,他知道这肉并不一般。“八十一个人,怎么选择?”

  “怎么选?剩下一个就可以了,陆无归没有告诉你?”

  高行天吃下肉丝,再问:“你是谁?”

  女人抿唇道:“你现在没资格问这个问题。你只需要听以下的话:入窝试炼的人数需要八十一个,你很幸运,你是第八十一个。你来了,‘试炼’也就开始了。你要听好两件事情,第一,待会只能剩下一个人,第二……”

  高行天此时忽觉一阵眩晕,肉内果然掺了东西,倒下前,他听着女人幽幽的道:“在空中之时不能动手……”

  女人的紫唇还在言语,高行天已经听不到了。

  醒来,人已在半空。

  高行天双手被缚,一根粗绳正将他缓缓下放。环顾四周,除了挂在墙上的巨大油灯,半空中都是密麻麻的人。

  众人一同降下。

  吊在半空的人们有的还在沉睡,有的正惊疑不定,有的露出了狞笑,还有的面无表情,但没有人言语,气氛静隘而肃穆。

  亮如白昼的石室不像将进行一场残杀,而更像是大赦天下。

  ——这就是‘试炼’?这些就是参加‘试炼’的人?

  高行天仰望头顶,天空还是岩石。他判断这里和刚才所处的石室一样,也是深挖在地下。只不过这间更大,已不能称为石室,而应叫做石厅。人还在半空,高行天望着逐渐接近的地面,估量着这大厅怎么也有十丈方圆。

  十丈方圆也显得不够宽敞,垂吊下来的是八十一个要加入“蚂蚁窝”的杀手。

  “在空中之时不能动手。”高行天明白了女人的话。一个经验十足的杀手,即使被吊在空中双手被缚也是危险之极。

  全身上下无处不是凶器那是杀手的基本功。

  高行天也看见了女人。石壁上有一处甬道,高有六丈,女子坐在那里,她是这场试炼唯一观众。

  ——这女人是什么身份呢?

  快降到地面时,高行天闻到了一股幽暗的花香,地表上竟种植着花草。

  地上是冬,地下花开,地上地下两重天。

  吸了两口,高行天就感觉这香味很不一般,他周身血脉顿时贲张起来,浑身都涌动着杀意。花香带毒,催人嗜血。

  中南的毒沼有种奇花名曰“良缘”。良缘花花开如巨斗,吞鸟食人,是种杀人的花。而脚下的怪花不直接伤人,但凭一点气味就诱人相残。

  杀人不用刀,但凭一点香。

  高行天知道良缘花,但是脚下这花无疑更为可怕。

  有形的怪物让人恐惧,无形的诱因却让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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