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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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无归问道:“高兄想到了什么?”

  高行天直视对方的眼睛,近乎一字一句的断然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这次是配合我、还是其他?”

  他每说一个字,眉心如怒刀的深纹就一跃,像是一把小刀在跳斩。

  这是他的第二次逼问,高行天绝少重复两次话意。

  篝火在晃动,映得两人面目多少有些yīn沉。

  陆无归与高行天曾经共患难,也算是救过高行天一次。镇中与高行天关系最好的也是他。不过两人的关系始终无法上升到朋友的阶段。

  他们可以说是老熟人,但并不是朋友。

  ——这次问话绝非寻常。

  陆无归知道不答可能连熟人也不能维持,他平淡道:“去取回盒子。这只是我任务的一半,剩下再不能说了。再说,我也要像寇寿题一样回不去窝。”

  高行天眉间的怒纹渐渐消散,也平淡道:“我知道,也相信你的一半任务。现在给你我的信任,我此行是去刺杀官府之人,但是杀谁则不能说。”

  陆无归立刻道:“足够了。”

  交换秘密在于份量同等,如果超出了界限就成了负累。

  两人再次默然不语,但是气氛已和上次大不一样。

  “什么?取盒子!杀官!”金寒窗已经游荡了回来,心思烦乱的他听到这两个秘密,震得几乎跳了起来。

  取盒子?定是指他家的盒子,镇魂匣——“清明时节”。盒子已在“无双门”手中,要想取回谈何容易!

  杀官?这更是震撼他的听闻。以高行天的身手,要杀的一定是非同小可的命官。亲身经历使他对这两个字异常敏感。

  ——刺杀命官,他疯了!

  金寒窗一脸的惊疑不定。

  高行天、陆无归的目光冰冷,那是两双充满杀机的眼睛。

  这杀机在jǐng告:什么是知道杀手秘密的代价。

  金寒窗不自觉的高举双手,紧张道:“我无意听到,不会对别人说起,我发shè!”他一紧张就说错了字,忙改口道:“不,不,是我发誓!”

  他第二次也没说清楚,舌头一抖“shè”与“誓”就分不清了。

  高行天与陆无归对望一眼,神情间透着默契,充满杀机的默契。

  金寒窗心里一悸,暗骂道:这俩杀人不眨眼的,不会把我也给杀了吧?

  对于陆无归,金寒窗是有几分放心的,而高行天?他还真拿不准这个人的想法。

  金寒窗连退数步,身后是溪,再没有多少余地。金寒窗如此紧张,不全是因为怕,无意听了两人的秘密,他心里发虚,怕只三分,由理亏引发慌张倒占了七分。

  面sèyīn沉的两人却步步紧逼。陆无归拔出短剑,高行天擎刀在手。利刃的寒芒把金寒窗迫到了河边,金寒窗踩着发软的河岸,失声道:“你们?不会吧?”

  两人已冲了上来。

  陆无归与高行天一左一右的侵进。

  金寒窗俯身,探手。伞不在!“锦瑟伞”先前被他撇在篝火旁边,他一直未取。

  ——有人总是在下雨的时候才记起要带伞。

  金寒窗就是如此的苦恼。

  陆无归与高行天掠上来的速度骤升,他们先前的一侵很慢,像是怕打草惊蛇的样子。这急速的一晃动,才见了真功夫。

  快到金寒窗心头刚浮上来一缕苦恼,两人就已经和金寒窗擦身而过!

  ——不是,不是对我动手,那却是斩谁?

  金寒窗扭头回顾,耳边已响起一声闷哼。

  陆无归一剑刺入柔软的河岸。闷哼就来自这柔软的河岸。

  河岸竟动了。短剑刺入的土壤表皮一阵翻动,松土呈直线涌向河中,仿佛有一条巨大的蚯蚓正在不深的地下急速攒动。

  金寒窗看不到陆无归的一剑,他回头时,陆无归刺伤地底人的一剑已发。

  地下之人虽然受创,仍迅速攒动而走。

  一回头的金寒窗正看到跃在河上的高行天。

  “噗通”一声!高行天人刀合一扎入水中。

  “蚯蚓”着了陆无归一剑,逃窜入河。高行天入水紧追不舍。

  这只“蚯蚓”很可能听到了陆、高二人的秘密,这是一只要带着秘密遁走的“蚯蚓”。

  陆无归的表情却不紧张,他带着几分期待。

  他知道高行天一定能够得手,定能追得上受伤“蚯蚓”。

  高行天的水xìng极好,入了溪就和一只鱼没有什么差别。

  问题是,高行天解决掉麻烦,要花多长时间,要出几刀?

  在水中,高行天的“破茧”又会如何?

  是夜,水面光影与漆黑同存。即使水下见了血,也分辨不出颜sè。

  金寒窗惊问:“敌人?”

  陆无归审慎道:“敌人!”

  金寒窗疑道:“蚁窝周边都有巡视的‘蚂蚁’,这里也还没出‘蚁窝’的地界,怎么就撞上敌人。”

  陆无归望着平静河水,沉声道:“有身手高超的,不怕死的,躲过边哨暗桩也不是没有可能。”

  金寒窗还yù再问,河水“哗啦”一响,一物自水中抛出,正摔在金寒窗、陆无归脚下,那东西骨碌了几圈停下,却是一颗首级!

  金寒窗向后连退了几步,湿滑的首级仍在汩汩的涌血。

  高行天在河边现身,稳步而行。

  月光融进他湿透的衣裳,襟末正下淌的溪水像是点点离光。他脚踩河中淤泥,但步履稳如泰山。他的神情也是一样,出手之后无悲无喜,其姿仪就像月下之虎泛溪而游,有着一种超然的威严。

  金寒窗看到此时的高行天,才了解一个超卓的杀手是如何可怕。

  这是一种近似于美的压迫感。

  让人无从抵御。

  “小六,是那的人,能看得出吗?”高行天已经上了岸。

  陆无归已经检视完首级,应道:“脖际有六道暗纹,无疑是‘千秋帮’、‘地坤堂’、jīng英斥候!”

  “‘千秋帮’?哼,早先杀了他们副帮主齐万恩,这次却是他们帮主娄冬青死在我手上。”高行天推断道:“首领一死,帮众大乱,据说‘千秋帮’已立下帮规,谁杀了我就可以继承帮主之位,他们果然急着来凑热闹。”

  陆无归道:“此人能潜伏进来,必是依仗极为厉害的后援,如此来看,驿站口也并非全是无名之辈。”

  高行天道:“娄冬青虽死在我手上,但其子娄听艳,其弟娄冬风野心勃勃,‘千秋帮’若来,定少不了此二人。也只有他俩才能调动‘千秋帮’的jīng英‘地坤堂’。”

  陆无归担心道:“向西通往云州的隘口是出窝的几个重要路段,这次只怕真的非同小可,‘蚁王’也心有顾忌,没有动手清理,先求戒备。前方敌手人多势众,我们也能走。但走得无声无息就难了。”

  高行天抱刀沉思。

  “嗳,你们怎么看出有人伏在岸边?”

  金寒窗拾回“锦瑟伞”,在一旁听了一会二人谈话,终于忍不住发问。他自认武功不及陆无归、高行天,但只是稍微的那么一丁点不及。但适才斥候就潜伏在身旁,他却一点没有发觉。

  ——有差距,但也不能这么大吧?

  这让他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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