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的新开始,这新的一天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不过是重复着昨天的日子。但对华士勇来说,这新的一天有点意外;对江带教而言,这意味着昨天制定的计划就要落实。
上班后江带教领着华士勇查完房布置好工作,又仔细想了想医嘱中有没有需要再改善的地方,确信没有后,就到主任办公室请了假,主任只给了一个忠告:希望江带教的事情顺利。得到这个忠告后江带教便领着华士勇向营房部门走去。转过院内东北部的一座小山岭,在靠近小山岭马路对面有一座不小的院子,这就是营房部门了。
江带教说过她要是一个人到这个地方感到害怕,华士勇当时觉得在自己的大院里面有什么可怕的?可进入到另一条路后,华士勇觉得带教可怕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当转到小山岭的北侧面时,走入的并不是一条笔直的大道,而是围着山岭的弧形道路。路上的行人几乎看不见,路两边的树木高大耸天、遮天蔽日,侧面山岭的树木也很茂密,所以即使白天有太阳,那些阳光都很难照进这条路。一路走来衬着这条路幽静狭长,脚走在路面上都能产生悠长的回响,并且有山岭里面的不知道的什么动物叫声,整个感觉就是阴森森和恐怖。
华士勇和带教走到这个医院营房的院子里面时,另一种感觉——一种沉闷的气氛——几排房子门口四五个没事干的百姓懒洋洋的坐在门前的截断的木桩上,都相互的对望着,也不见谁开口说一句话,除了眨巴眼睛才能证明是活着之外,其他的表象很难证明。
江带教用粤语和他们几个人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个人用手一指东北角的地方。得到了这个指示后,他们俩人继续往前面走去,走在了一条小路上。小路两旁是砍伐下来的大树堆积成的高高的长长梯形堆,往前的视线不会看到很远,甚至是很近,因为路是弯曲的,要在这些木料堆之间不停地转弯才能通过。两旁的视线几乎全被挡住了,从缝隙中往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可以看到杂草丛生,木料堆之间还长了不少的刺槐。除了风吹动的声音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转了不知几个弯后前面开朗了,不远处看见几排房子,走近了也有几个人在门前坐着,但是手里面都拿着工具。华士勇和江带教带教走到他们面前,江带教说了情况后,有两个人就拿着工具跟在我们后面走了。显然他们是接到通知了,专门等我们来接他们干活的。
如果说在转过小山岭侧面的路上让人觉得阴森可怕,那么这个营房大院有同样的理由让人可怕——既偏僻——人过来的少,又有很多的障碍物——高大的木堆、弯曲的道路,周围的比人高的杂草,营房四周的高耸的繁茂大树。当一个单身的人,尤其是一个女子到这里,没理由不感到害怕。华士勇觉得这是个是非之地,于是问江带教:
你以前到过这个地方吗?
是的,但那时和现在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多木料堆。江带教说,那是要结婚申请到房子,拿到房子钥匙的时候。我和对象两个人一起过来的。主要为了找这些师傅们给整理一下房子,不过就是用水泥铺了铺地板,简单改了一下厨房。
这个地方要是一个女同志过来,的确可怕。华士勇说,即使是一个男的也会感觉不太安全,这里的气氛太不好了。
那当然了,所以不得不防吗?任何人过来都会有这个感觉。江带教说,但是对这个地方不熟悉的人,不一定害怕,或者即使熟悉也不见得害怕,认为大院里面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凭着侥幸非常大胆的就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发生了问题了,华士勇问。
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江带教说,有时候凭着侥幸往往就逃脱不了侥幸,尤其是女同志,特别是那些漂亮的女同志就没机会侥幸了——两年前刚分过来一个漂亮的护士,也是你们学校毕业的,据说在这个周围没有了。她就是一个人过来的,那时候毕业时间不长,又没有朋友陪着一起过来——女的朋友陪着过来恐怕还不行,必须是男的。
这就是说这个女护士到现在生死不明对吗?华士勇问。
是的啊?反正是人没有了,保卫部门也没破案。也报地方公安了,警犬都用上了,协助侦察寻找人。但是到现在也没有结果。江带教说。
谁看见那个护士过来吗?华士勇问道。
这倒是不清楚,她在内二科,据说她失踪的前两天曾经给营房部门打过电话,要他们帮助修门。江带教说,她的宿舍就在那个医院单身宿舍二楼最西边那个房间,现在也没人动,她的东西还在里面呢?我当年没结婚的时候,就住在那个二楼,不过我住最东面。
华士勇和带教就这样一问一说的往营房大院门口走,后面跟着两个修门窗的职工。“这边两个高大宽敞的房屋是干什么的”?华士勇问后面的两个人,“是加工车间,做家具和分木板用的”;其中一个人答,“两个房屋都是吗”?华士勇又问,“差不多吧,西面那个房屋也作烘干木板用,用这样的木板做成的家具防止变形”。还是那个人答。
“这旁边的几排平房都是在这个地方干活住的吧”?华士勇指着前后两排房子问,
“是的”,两个职工答。
“后面住的是家属吗”?华士勇问。因为他看到有女士的衣服晾在外面。
是的,那两个人回答。
“很明显出门口的这个单独的房间应该是门卫室了”,华士勇这么说道。“可门卫室怎么没人理咱们呢?起码他要问问咱们干什么吧?平常就一直这样吗”?华士勇又问,“是的,这个门卫只登记来往的车辆,看进出的货物,其他的基本不管”。那两个职工说。
他们已经走出了营房大门,走在了那条阴森幽静的路上。华士勇心里合计这个营房大院要是陌生人进来,不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因为那个地方人多眼杂——进门的地方就有许多人,虽然门卫不起什么作用。这样即使有的人有心作案,但也不能不顾及别人的眼睛。
“你知道这里面都是老百姓了吧”?带教对华士勇说,“你在想什么呢”?江带教又问了一遍,“啊哦,对不起,是的,都是老百姓”。华士勇答,
“可为什么当兵的不住在这里呢”?华士勇反过来问带教,“那不知道,当兵的都住在机关楼的警通连旁边”。江带教答。
“是不是这样便于管理呢,要不然放两个战士在这边没法约束,容易出事”。华士勇说道。
“那倒是有可能的”,江带教说,没看见他们全是地方百姓吗?要是当兵的在里面就好了。我们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所以一般人不敢过来冒险,除非是他们住在里面的那些人。
我见过的这些百姓在我看来还算是老实人,华士勇说,没有那种面带凶恶之人,也看不出有奸诈之徒。“你们营房门口那个地方一共有多少人”?华士勇问两个职工。
十二三工作人员吧?其中一个职工回答。
你们两个住的那个地方呢?有多少个人?华士勇又问。
工作人员也有十二三个这么多,那个职工答。
那你们那个地方还住着家属孩子是吧?华士勇问。
是的了,两个职工答。
你们要是出去的话,是不是你们住的那个地方专门有个小侧门?不然太不方便了。华士勇这么说道。
是这样的。两个职工说。
你们在一个营房大院里面的两帮人怎么还分开了呢?华士勇问。这边门口住着一帮,你们那边住着一帮。
当初只有我们住的地方存在,我们是本院的职工。之所以住在那个地方,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出门方便,二是起到看护的作用——这个医院的地方太大,那个地方太偏了,人很少,让我们住那个地方也就等于是看着哪一片,这样从那个地方就不敢轻易的进来外人了。后来营房门口这一块,医院租给地方了。但是我们有两个人在里面管理,其中一个是门卫,一个是哪一伙的班长。实际上他们什么也不管,只在那边睡觉。他们两个人的家属就住在门口后边的那一排房子里。
那两个人多大了,是本院的职工吗?华士勇问。
都五十多了,是职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什么都不能干,所以才让他们到这边门口来的。整天的就知道喝酒,大多数时候都在迷糊。
他们两个家属也在本院吗?华士勇问。
不是,在地方上班。
你们听说过两年前的护士失踪事件了吗?华士勇问。
听过说了,保卫部门也到我们那个地方调查过了。但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两个职工说。
没有人接过电话吗?比方说有个门窗需要修理,是哪栋楼那一层那个房间,打电话的名字是谁?华士勇问。
这个早就忘记了,当时保卫部门问的很清楚。两个职工说。
难道问过你们就算完了吗?华士勇问。
前后问了好几次呢?两个职工说,后来医院组织了当兵的在我们那一片进行了搜查,也让地方公安带着警犬过来搜过。甚至门口周围的那些放木渣滓,煤灰的地方都翻过,但是什么也没有收获。
你们营房门口那两个高大房屋是不是天天做工,比方说做家具,分解木板,烘干等之类的活。华士勇问。
基本上是吧?那个职工答。
晚上也干嘛?华士勇问。
一般不干,但也不确定了,活多的时候也加班干,能干到晚上十一点多呢?那个职工说。
江带教,那个护士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比方说上午出来的还是下午或者晚上。华士勇问。
下午上班后,她跟内二科护士长请了假就出来了,具体什么情况需要问问内二科护士长。江带教说。你问这些干什么?
好奇罢了,没什么?华士勇说,我的校友难道被外星人劫走了吗?无缘无故的就没有了。她的父母来过没有?
来过的,江带教说,刚开始还认为那个护士私自回家了呢?没有消息三天后才和她的父母联系,结果她父母在家里说没有回家。医院考虑到出现问题了,当然她的父母更着急,很快就赶过来了,但是也没有提供有价值的线索,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没有谈男朋友,当时医院也考虑那个护士,也许到男朋友那个地方去了呢?但是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这里面也有她一起毕业的三个同学,可她们也不知道她的恋爱情况;联系你们学校,看是不是那边的学员队领导能知道一点情况,但是都不能提供帮助。直到现在还是个悬案。
医院里后来是什么态度呢?华士勇问江带教?她的父母呢?
她的父母当然是心有不甘了,自己的孩子白白的无声无息的就没有了,让谁也受不了啊?江带教说,医院方面当时情况下我觉得也是尽了力了,也派人到处搜也派人到外面去找,也请上级部门协助调查,也请地方公安调查。失踪那一个月搞得也是轰轰烈烈的,但是没有查到任何消息线索后,再后来也就做做表面文章了,这样能应付一下她的父母和上级吧?。但是现在就是这么个结果。
她的父母还经常的来吗?华士勇问?
那倒是不知道,肯定能来的,就是不知道多长时间来一趟。江带教说,在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生死存亡的情况下,当然抱有一定的幻想了。她的父母都是军人,在能脱离自己的工作前提下,我想他们能过来就过来了。
她的父母来住在招待所还是自己孩子的房间?华士勇问?
住在招待所,她房间里面开始还想着能找出有价值的线索吗?所以不能让住。江带教说,后来她的父母来到后就在自己孩子的房间里面坐半天,大概是睹物思人吧?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这是听科室里面的人说的,但自己没见过。
我想她的父母也转遍医院所有角落了,华士勇说。是不是两位职工师傅?
那是的了,我们都熟悉那个失踪的护士的父母了,因为他们两口子到我们营房大院来过多少次了,也问过我们多少次了。两位职工师傅说,可是我们的确没见过那位护士来过,也就没法告诉他们两口子什么情况了。
华士勇和带教他们四个人沿着那条阴森幽静道路默默的往前走着,华士勇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头绪可以帮助自己解开这个谜。实际上完全没有线索说明那个护士是在这个大院失踪的,也许是在外面失踪的。走过这片小山岭侧面正要转弯走向阳光明亮的大道的时候,突然从后面飞出一只乌鸦带着一声的叫唤,在他们上空掠过,盘旋一下又飞回到身后寂静的大树上面去了。
华士勇回头看了看那只停在高树上的乌鸦,心里想了想,是我们四个人的脚步惊了它呢,还是它要惊着我们呢?
要是生活中能像舞台上那样就好了,好人坏人一下子就分清了。江带教说。
永远都不可能吧,华士勇说,好人坏人也不是不好分,你没有受过训练当然你就不容易看出来了。但是也不难判断,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吗。老实人的眼神和那些不老实人的眼神是不同的,这些不老实人他们的心思不太正经,表现在眼神上要么很慌乱,要么带有邪气。
我们还盯着人家的眼睛看吗?顶多我们大体看一下面貌就不错了。江带教说。
你无须盯着人家的眼睛看,只要是扫一眼就**不离十。当然对你们这样的来说,那很困难,但是对受到训练的就不一样了。那些不老实人中的老手时间长了反而表现的非常正常非常镇静,你要是盯着他看肯定什么也收获不到,有时候偶尔扫一眼就能扑捉到他的内心活动从而自己心中有数。
你看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了,江带教说。
我没有专门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华士勇说,但是我在连队的时候那些老兵曾经教过我们,他们老兵有的喜欢研究这个,准备退伍后当作职业用的上。我们连队那些城市退伍兵有很多当特警的,也算是专业对口吧。因为我在连队时间毕竟不是很长,所以好多东西没和老兵学会。
长期训练那些老兵都很不错了,你们就是传说的特种兵吧?江带教问。
就算是吧?华士勇说,,那些老兵有的训练都四五年了,有的老兵都训练十年以上了,要是自己训练主动刻苦那非常的了不得。当时我们新兵连刚下部队的时候,老兵礼拜天领着我们出来买东西。我们在市里商场三楼正在转悠,就听一个妇女吆喝说包被人掏了,这时就看见两个男的匆匆的到了二楼梯口,当时要是想追上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我们其中一个老兵走到窗口跟前,一个纵身就跳下去了,两个毛贼在门口就被擒住了。当时把我们给羡慕的不行,后来知道这也不算啥。
这么说你也行了,江带教说。
我没老兵那两下子,华士勇说,要是从三楼跳下来,那倒不成问题。在连队有时候嫌走楼梯太麻烦,我们就从楼上窗口直接跳下来了,多么省事啊。但是领导一般不让这么做,他们嫌我们不讲规矩。
那你们连队不是很有意思吗?江带教说。
没意思,老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点意思都没有,干什么工作时间长了都是这样。刚开始好奇,等到你熟悉这套规程了,人就有一个惰性了,上进心也没有了,主动性也没有了,只能像和尚那样做一天撞一天钟,慢慢的就混日子了。
你们连队这个样子是不是打架的很多。江带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