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叫,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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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府大门内,一向安静的庭院,突然一阵咆哮响彻云端。
“这个混蛋小子!居然干出这种偷鸡摸狗、诱拐妇女、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勾当!慈侄女,你别气,老子这一回绝对绝对不饶他!”
“堂叔,侄女不生气呀……哎哎,堂叔,您老人家倒是先消消气……”常老夫人叫苦连天。
接着劝慰声、摔打声、惊叫声……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似乎有一头老狮子正在里面发挥着昔日统率百兽的余威。
常府大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安安份份地停在台阶下,几十名下人莽恭敬敬地侯在两旁。
适才被老爷子拿扫帚轰出府来的那一对“奸夫淫妇”,一个是曲家的七少爷,一个是常家看中的未来孙媳妇人选,这两个人是怎么搅和到一块去的?不知事件来龙去脉的人,还当真搞不清楚状况,其中就包括曲府的老管家,一脸的纳闷。
“七少爷,您就听老奴一句吧,去跟老爷认个错,天大的事就都过去了。”蔡管家苦着一张苦瓜脸,正低声下气地使劲劝。
“蔡叔,我得先走了,你也知道老头子在外是条虫在家是头虎,这声响太大了,我倒无所谓,就怕吓着我娇滴滴的侄媳妇儿,万一他杀过来,我拦不住呀……”俊美无俦的面容皱得比对方还苦。
盈兰若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一柱香的功夫前,她和这位曲七少爷被一个声如洪钟,面如钟馗的老头儿从常府里撵了出来。
原本人家教训不成器的儿子,没她什么事,偏生曲七少爷抱着“共同进退”、“同生共死”的原则,拽着她死活不撒手,结果把她也硬生生地扯了进去。
最后,曲家老爷子被一群妇道人家组成的“娘子军赶死队”给冒死制止住,而他们,被轰出了常家,府外的马车是曲府管家听从安排,专门替他们准备的。
没人来拦着他们,包括纪家的人,因为老狮子正在发怒,而这头看似优雅,其实狡猾如贼、黑心似匪的小狮子显然无人敢惹。
只到这时候,盈兰若才敢相信,自己真得能离开锁了自己十八年的牢笼,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来的,虽然不太光彩,但,又有什么关系?
她满心的喜悦简直抑制不住,而这种喜悦完全可以让她忍受曲庭兮那张利嘴的揶揄。
“唉!您不知道老爷有多疼您,只要是您要的,没一样不会依了您,只要您乖乖回家,哪怕您今儿个就娶这位姑娘也行呀!”蔡管家声情并茂地劝道:“这几年,外头兵荒马乱的,总是没有您的音讯,老爷眼看着就老了好几岁……”
偏偏此时,“啪”地一声,常府内摆在庭院里,用来蓄养金鱼的大水缸似乎被利器给击穿了,发出而清脆的声响,碎了。
接着,曲老爷子咆哮如雷的嗓门又如炸雷般传出来。
“那兔崽子呢?被你们藏到哪去了?老子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你们听着,谁都别拦着我,否则老子一块收拾!”劝架的众人一阵无言。
那惹火烧身的七少爷不是叫他一来就轰出门了吗,怎么现在回头就翻脸就不认人,反而诬赖是旁人藏了他的儿子?
哦,明白了明白了!搞半天老爷子是来闹场的,因为理亏在前,又碍于亲戚的面子,生怕最后不得不大义弄出个灭亲的结果出来,为了保全心肝宝贝儿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发制人,撵了儿子在前,放出话要大义灭亲在后压住了场面。
可府外,曲庭兮听得直咋舌:“你听听这声响……蔡叔,我老爹这精神头,哪里显老了?我看是越活越年轻,都快返老还童了,是不是还打算再娶几房小的,非生出九个儿子,好凑成‘龙生九子’的戏码来?”
“咳咳,瞧您说的,老爷膝下儿女成群,可心里最疼的还是七少爷您啊……”管家也啼笑皆非地竖起耳朵偷听着府墙里边的动静。
“行了,我是不肖之子,如果我在家,老爷子才老得快咧!不说了,我走了。”曲庭兮不再废话,拉着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的佳人,转身朝马车走去。
“七少爷,您要走也成,别忘了时时记得写信回来,否则老爷生气了一定派人去抓您回家的。”蔡管家追在后头叮嘱。
“知道了。”他突然止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头也不回地朝后扔去。“蔡叔……”
蔡管家眼明手快,一把抢在怀里。
“帮我给老爹。”说话间,人已经在马车上,也不要车夫,自己驾车,载着佳人,烟尘滚滚地迅速驶离。
“是,七少爷,您保重啊!”蔡管家挥着手,遥遥地喊着,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才低头看着那只小小的湖绿缎袍。
小心翼翼地打开来是一块和阗玉,玉坠为圆雕,形状为荷叶双鱼,质地细腻温润,色调纯正毫无瑕疵,雕工更是繁复精巧,显然十分名贵。
呵呵,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绽开笑容,又快到老爷的生日了,所以少爷不忘去选购老爷最喜爱的玉器送来。
这对与众不同的父子,见面就开吵,吵完就冷战,战完再吵,从来不肯好好坐下来,细声细语地说一句话,可是,若说这一老一少之间没有父子之情,打死他,他也不信!
第3章(1)
哒哒的马蹄声,很快将他们带离江洲,黄昏的天色渐渐阴霾,雨丝点点洒洒,空气中已有秋日的寒意,盈兰若掀起车窗上的帘子,伸出纤白小手,让绵雨丝丝落在细嫩的掌心,一阵清凉。
马不停蹄地跑了半日,现在天都要黑了,想必他们离江洲城已经很远了,中途他们曾在一个驿站停下来,曲七少爷不知从哪里变了一套朴素的女装让她换下他口中形容“活像进宫选妃”的华服,自己也褪去一身贵气的装束。说这样看起来比较像“乱世里的老百姓”。
接着,那辆华丽的马车也难逃遗弃的噩运,在被毫不留情地卖掉了之后,他拿着那笔银子中的一小部分去租了辆马车。
车外有车夫驾车,所以他顺势进到车内,没半点坐相的挨着她,与之前那辆的奢华相比,这马车内就简朴太多了,座位是两块光秃秃的木板,甚至连坐垫也没铺上,一路颠簸,盈兰若坐得腰酸背疼。
就这样恶劣的环境,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曲少爷,居然还能睡得打呼,真是让她吃惊,可是他睡着长腿舒展,整个身子就慢慢的朝她靠过来了,
正襟危坐的兰若吓了一跳,却不敢推开,万一他不小心跌伤了撞伤了,倒楣的还是她。
谁知她的片刻迟疑让他更得寸进超脑袋一点不客气地重重倚在她肩头。
兰若睥睨着那黑色的头颅,默默地生着自己的闷气,这位曲少爷,心里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之前在驿站,她打算就此告辞离开,两人分道扬镳,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可是他跟她东扯西拉地根本不想谈这一话题,到最后她也没能走成。
因为事发突然,她也没能收拾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就被撵了出来,好在之前被大太太强行戴在头上身上手上的那些首饰珠宝还在她这里,姓曲的还算有点良心,没搜刮去像卖马车那样给卖了,估计用来做路费绝对不成问题。
问题是,她能去哪儿,天下虽大,现今却乱成一团,放眼望去,没有一处是她能去的地方,盈兰若原本快乐无比的心情,忽然变得消极又沮丧。
也许正如此,她才没有坚持与他分手,没有去处,只能勉为其难地跟着他。
问题是,他要去哪儿?出了江洲朝西进,因听说溯阳正在打仗,又拐道中部的盐城,听说还要途经滦河、巢湖、道口、正阳关……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这些地方别说去了,听都没听说过,她越发觉得自己荒唐,跟着个半生不熟的男人,连去哪里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