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夜色渐浓,三人才尽兴而散。
孔夫子估计是喝得尽兴,亦或者因为往事入骨入心,已经不愿动弹。看来,今晚就在书楼上歇息了。
萧天元婉拒了夫子留宿的意愿,约定了明日再到这书楼聆听教诲。
向二位夫子行了拜别礼,当下便乘着微微月色,和着些许酒劲,飘飘然向着自己平日里所居的破旧小宅院走去。
高楼虽好,寒舍亦养吾身,锻吾贞情。寒舍僻静,却也远离尘纷,自在清雅,超然祥宁;加之书卷满户,正气盈门,与世无争。傲雪凌霜,不媚不俗,竹邻寒舍,豪迈绝世,自有一番君子风骨。
萧天元走出了几十米,回头遥望整个书楼。只见孤灯摇曳,一袭遗世独立清高自在的身影凭栏远瞩。
只是不知,他究竟是在看月,还是在看自己?
收回目光,毅然而坚定地向着记忆里的小院走去。
快临近小院时,遥遥看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稍加甑别,分明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
依稀可见那成年人手上提着一盏灯笼,却是发出昏黄的灯光。
此时的萧天元刚好走到宅院背光的阴影区,所以对面的二人也并没有察觉。
只见那成年人巍然不动,隐隐可以看见昂着头在欣赏着漫天的月色锈。那小孩却是头部不时地在向四周乱晃,似乎对于四周的黑暗既好奇又心怀畏惧,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旁边之人的衣裾。
尽管如此,那一对双眼在隐隐的月色与烛光中熠熠生光,灿若明星。
能够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住处等待的,不用想萧天元也能猜到是三伯,旁边那位一定便是萧幽若无疑。
二人估计也刚来没一会儿,不然不会只是在这院子外站着等自己。要知二人在这院落也从未见外,尤其是萧幽若更是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
兴许是见自己不在,而夜色美如画卷,故也就在这一边赏星月,一边等着自己回来。
萧天元心里估摸着,隐隐已经知道了三伯此来的目的,估计大多是为了今天白日在书堂的对联之事。而自己这院落从自己长这么大以来,除了三伯一家来过以外,从不会有外人进来。即使有人到访,估计也不是在晚上。
“对面的可是三伯和幽若妹妹么?”萧天元边开口边向着院落走去。
“啊,天元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和爹爹见你的屋里也没点灯,叫着也没人回应,心想你应该是到夫子家还没回来,我已经和爹爹等了你一炷香的时间了。”
说着便松开了紧握着萧正清衣裾的手,满心欢喜地的向着萧天元的方向跑过去,似乎此时周围的黑暗再也没有了一丝的狰狞恐怖。在她的眼里,此时只有迎面而来的那个人,而没有了其它。
兴许是太高兴了,跑到离萧天元一尺近的距离时才闻到萧天元一身的酒气。不过她也没介意,还是向着萧天元的怀里撞去,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打量着她奠元哥哥。
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拉起萧天元的手,转过身向着萧正清的方向走去。
萧正清倒是隔着一丈远就闻到了萧天元身上的酒气。立马疾走到萧天元身旁,发现他虽然喝了些酒但是走路还很方正,也就舒了口气。
他心知萧天元从未喝过酒,虽说在二位夫子那不会喝酒出事,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担心。
所谓的关心则乱,或许就是如此吧。
“三伯,你来了,快到屋里做吧。”
他本想走在人前去开门点灯,哪知旁边的萧幽早就拿过她爹手上的灯笼先一步进了屋内。
她熟悉地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一时整个屋内便显得亮堂起来。
萧天元虽说在书楼喝了些酒,但神智尚算清醒,只是偶尔感到有些虚晃漂浮。他把家中的主位让给了三伯萧正清,自己则坐在了客位。萧正清也没有推辞,他知这也是萧天元的一番心意。
萧幽若从一进门就忙着在屋内翻箱倒柜。只见她熟悉的找出几盏茶杯,拿起床边承热水的保温瓶,给每人倒了一杯热水。
她也顾不得烫手,先恭敬地给萧正清端了一杯,然后是萧天元,最后才是自己。
天元大陆商业发达,工艺水平远超古代任何时期。大约一千年前有一工匠发明了“温胆”,此温胆唯一的一个功能便是保温。只要你把沸水倒入温胆之中,三天之内温度都不会降低。
虽说天元大陆上武艺习到高深处,便可翻手让杯中的水沸腾或者结冰。但是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还是这个保温瓶用着让人方便。
“天元啊,幽若已经把今天早上发生在学堂里的事情都向我道明了。三伯知你一向天资聪慧,也知道你必定有宏图大展的那一天,但是你今日毕竟锋芒毕露了些。虽说今天早上你在学堂里面的事情被人所逼情有可原,但今后还是要注意的好。等以后你真的有了自保之力,到时候在出头也不迟。”
“侄儿定当谨记伯父的教诲。”萧天元知他三伯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所以也答得诚心实意。
可是,这可让旁边坐着的萧幽若很不高兴了,只见她开始抱怨起来:“爹,我之所以吵着闹着让你带我来看天元哥哥,原本还以为你会夸天元哥哥给他些奖励呢,哪知你居然这么说天元哥哥。你是不知道啊,今天早上学堂里的那些人有多可恶,我还想等撵大哥从内院武堂回来了让他帮天元哥哥出出气呢。”
说完还见她两只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对她爹说的话很不服气。
萧正清也不着恼,他素知自己这个女儿打小就听不得有人说萧天元的一点坏话。本来今天晚上就没打算带她来的,要不是她吵着闹着找自己发脾气说要来看看她奠元哥哥,自己真不会带着她来。自己这话还没说完呢,就开始帮着说话出气了。
本来自己确实是想来奖励一番萧天元的,但一想年青人受受委屈也好,太顺利了或许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所以也就只是稍稍提点一下而已,哪知就惹得她这么不高兴了。不过今日天元的表现确实不凡,加上又拜了二位夫子为师,估计今后在家族的地位也会有所变化。这样算起来,也是件好事无疑。
只是这丫头拼命地维护天元,该不会这丫头从小就对萧天元有意思吧。
他本来还没往这方面想,但经这一打岔,到真觉得自己的这一胡思乱想,或许真有那么一丝可能也说不定。虽说两小无猜童言无忌,但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从小便可看出一些苗头。
说实在话,天元大陆的世家里面,尤其是上千年的世家里面,同族结合的事情亦是相当普遍的。只要不在五代以内的同系血脉,都可以自由结合。
要知一个传承了千年的世家,其本身内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传承分化,除了嫡亲之间,其他人的血脉已经相当淡薄,基本上已经和异姓之间没什么差别。
话说萧正清的初代祖上与萧天元的初代祖上之间也只是堂兄弟,而传承了这么多年,二者之间除了同姓之外,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太相近的血缘关系。
这样一想,若是萧天元和萧幽若走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天元和幽若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天元此子成就必是不可限量,两个人倒也蛮般配。
只是这情爱一道,还得二人之间情投意合才行,自己就做个旁观者吧。
此时的萧幽若当然不会知道他老爹的心理在想着什么主意,此时的她还一点都不明白男女之情。她只知道,他喜欢和萧天元在一起,若是她这一生都陪着他就好了。
在她的眼里,他一直是他奠元哥哥,至于今后会不会娶她却是从未想过的。她本就不知什么叫做嫁娶,她只知道和萧天元在一起很开心。
当多年后的萧幽若出落成一位绝色美人渐渐明白男女之情时,她常常在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呢?幼年时对他的那份情究竟该怎样界定呢?
若是一开始没有遇见他,或许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情所困吧。
可若是重新来过,她想她亦还是会选择与他相遇相知吧。
既然遇见了,就不应该后悔。
可是整个天下,又真正有谁一定敢确认,此时自己遇见的这个人,就一定会是与自己相守一生的那个呢?
是的,当一段感情刚刚萌芽开始的时候,每个人估计都曾想,这便是自己这些年苦苦等待的那位吧。都以为此生,你非她不娶,而你非他不嫁。这个人一定会与自己结婚生子,携手白头。
可是最后,很多人都把对方给弄丢了,最终能天荒地老的又真正有几人?
所以,誓言还是不要轻易的说出口的好。
可是热恋中的人往往对此不屑一顾,似乎只有誓言才会让彼此安心,只有承诺才能证明彼此是多么的真心。
或许有时承诺,本身便是意味没有把握。
可是,我们还是相信了那所谓的誓言,还有那所谓的承诺。我们在誓言里爱得昏天暗地,我们在承诺里爱得海枯石烂无怨无悔!
或许你曾许诺的到最后并没有实现,可是在许下承诺的那一刻,彼此都有着一颗矢志不渝的真心。
那么即使最后,你我各安天涯,不再相濡以沫,而是相忘于人世。
可是,那有何妨?
沧海桑田,连那些我们自以为一层不变的高山,在亿万年前都还沉没在海底。
那么,又真正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呢?
而爱情,曾近却是真实的出现过;而你,亦曾真实的拥有过!
若得一人心,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