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龙颜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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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龙颜大怒

  万穆追上青帝,正欲言语,青帝道:“你无须说些什么,去做你该做的事罢。”

  万穆略思一会,应道:“奴才明白。只是,陛下还请宽心。”

  青帝嘴角斜出一丝冷笑,哼了一声,道:“随她去罢。”

  万穆不知该如何作答,未料青帝一声叹息,道:“天意如此,我能奈何?”

  万穆心知青帝此刻难受得紧,每每见到如妃,难免心伤怅惘。亲见青帝情苦二十余年,如一面古镜,沉积着厚厚的一叠沧桑岁月,掩盖住了曾经那份弥为珍贵的最初光彩,扬着如屑的尘埃,惹起心底一连串的愁情烦事,剪不断,理还乱。

  万穆寻不出一字一句来劝慰青帝,沉默片刻,只得低首告退。

  青帝自向延禧宫走去。

  戏仍旧在上演,看客仍旧在故作姿态,定晗仍旧心不在焉,婉妃仍旧词不达意。

  这一切看似毫无意义的举动,却又如此千真万确地存在着这个是非混淆不清的世界,或许,这本就是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人,其实只需认认真真地演完这场戏,赢得心中所求之物,表里不一、口是心非又何妨呢?即使是因果轮回,那也是来世之报,今生何惧?

  青帝回来之时面色如常,仿佛真的只是从毓善宫换衣而转,众人看不出些许异常。

  婉妃含笑望着青帝,定晗眸中存疑,心虚地不敢直视,只是用余光不断地瞥向他。

  青帝权当看不见,自端了面前的一杯茶,一品,皱眉道:“怎么是菊花茶?”

  内侍上前回道:“此乃陛下旨意,今日宴上无一不是菊花茶。”

  青帝闻了闻茶香,后阖上杯盖,道:“换了罢。”

  内侍正犹豫着换哪一种,定晗一旁言道:“父皇平日里不是也常饮菊花茶吗?”

  青帝不答,只是对了内侍言道:“碧螺春。”

  内侍应声退下。

  青帝转首问了定晗道:“今日戏演得可好?”

  定晗答道:“父皇指的可是凤天班?”

  青帝反问道:“你说呢?”

  定晗看了一眼台上,道:“凤天班的戏,儿臣都喜欢。”

  青帝笑道:“喜欢就好。”

  定晗心神不宁了半日,方问道:“父皇怎么去了这么久?”

  青帝笑道:“你也挂心起朕来了?”

  婉妃闻言抿嘴笑道:“公主一直叨念着陛下呢,陛下要是再不来,公主可就要去寻了。”

  青帝仍旧是浅笑,道:“晗儿如此孝心,真是难得。”

  定晗扁扁嘴,笑道:“父皇这话说的,儿臣何曾不孝过?”

  青帝听了不答,指着台上,言道:“看戏罢。”

  凤天班一连演了好几出戏,直至戏罢,已是漫天星辰。一日下来,繁文缛节,数不胜数,众人也都疲倦,好不容易等到宴终,一一船回府。

  婉妃欲留青帝于婉清宫,青帝以朝政未了为由婉拒,婉妃遂自行离宫。

  青帝陪定晗至寝殿,命人奉上一杯茶,亲递与她,定晗饮了,不多久,便觉困意十足,昏昏入睡。

  苏墨一旁看得心疑,忙道:“陛下,这茶……公主她不会有事罢?”

  青帝摇手道:“只是些宁神安眠之药,不妨事的。朕是要她安睡三日而已,免得惹是生非。这三日,你时刻注意小心伺候着便是。”

  苏墨虽是心存疑问,却也不敢开口,静静地点头应是。

  青帝抱了定晗于,替她盖了被子,凝视了一会,若有所思,之后,便起身离去。

  苏墨望着青帝的背影,寻不出缘由地隐隐不安。

  青帝回至毓善宫,万穆正在御书房等候,见青帝走进来,忙上前行礼。

  青帝并未坐下,只是立于房中,见他面色焦急,遂问道:“何事如此惊惶?”

  万穆小声答道:“陛下,梦易园来人说,平南王爷没了,就在戌时。”

  青帝闻言如惊雷一劈,双手猛烈抖了几下,强自忍住,然而,终于不自制地用力按于桌上,紧握成拳,青筋尽显,面色煞白,眉峰紧凑。

  万穆大惊,伺候青帝二十余年,从未见过青帝如此神情,急忙问道:“陛下?”

  青帝咬着嘴唇,竭力言道:“怎会如此突然?”

  万穆低首答道:“奴才禀过陛下,平南王爷时日不多了。奴才以为陛下总是记得的……此是奴才的失职,还请陛下治罪。”

  青帝无力地摇首,叹道:“朕、朕误了如妃。今生……休矣。”

  万穆俯首跪地,道:“奴才死罪。”

  青帝未答,死寂了许久,方道:“与你无关。若不是轩儿胡闹,朕也不会忘记此事。你起来罢。”

  万穆不敢,青帝抬手,示意他起来。

  万穆遂缓缓起身,默默立于一旁。

  青帝扶着桌沿,问道:“说罢,他怎么就能拿得到钥匙?那些当值的人都死了不成?”

  万穆沉吟了一会,道:“是奴才的疏忽。”

  青帝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万穆冒着冷汗,答道:“有人偷了奴才的令牌,假借陛下旨意,敕退了宫中内侍,故而……”

  青帝不及他说完,便问道:“是谁?”

  万穆答道:“此人名唤连齐,是奴才一手调教出来的,平日里甚为伶俐乖巧,奴才有意栽培他,谁知竟会犯下死罪。”

  青帝继续问道:“一个小小的内侍,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冒万死之险?”

  万穆想了想,道:“他原是伺候如妃娘娘的人,那时年纪幼小,经常遭人欺负,殿下曾经偶救过他几次,他便一直感恩于心。而后娘娘‘病薨’,他就被派到了这里来伺候陛下。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寻机报恩,此次偷牌便是他报恩之举。事实上,他也算得上是忠肝义胆了。”

  青帝看着万穆,问道:“你说,他该如何治罪?”

  万穆稍稍犹豫,到底有些不忍心,却也失敬答道:“该当死罪。”

  青帝沉思道:“若你所说属实,这个连齐确也是忠勇可嘉,宫中少的就是他这样的人。让他去伺候太子罢。单一个王得全,是万万不够的。”

  万穆如释重负,暗暗吁了一口气,答道:“陛下圣明,奴才遵旨。”又抬首观了青帝神色,小心禀道:“陛下,您是先去梦易园还是垂文阁?”

  青帝思了片刻,道:“先去垂文阁罢。”

  万穆应道:“是。”

  青帝来至垂文阁时,已是亥时,定轩已足足跪了五个时辰,从白日跪到黑夜,从生疼跪到麻木。

  眼看这满殿的光亮渐渐变暗,直至漆黑一片。他也只是一脸漠然,似乎周围这一切从来都是与他无关的,此时的他已心沉如水。

  两扇门被轻轻推开,万穆挑着灯,立在门口。

  光从门外洒向殿内,落在定轩的背上,投出了地面一道模糊的影子。

  定轩转眸望了望延伸至两旁角落的暗光,有些无助,尽头处是那一片片琐碎的余光,暗得近乎飘渺,如同此刻他的心情。

  青帝静立着看了定轩许久,理了理烦杂的思绪,微叹一口气,踏进殿内,慢慢走至定轩面前。

  万穆点亮了殿内所有的烛灯,闪闪的烛光不一会就腾满了整个内殿。

  才刚习惯了黑暗的定轩忽而显得不太自然,转过头去,皱着眉头眨了好几下眼睛,方回转过来。

  青帝见状,只是厉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定轩并未答言,仍旧是一言不发。

  青帝知他性情倔强,也不再问,直直盯着他,似乎在寻求某种答案。

  定轩的眼睛明显是看向地面,一张脸无有任何表情,他在倾听着整个殿中的声音,此时此刻,在他看来,寂静也是一种声音,尤其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胜过台上千锣万鼓、你唱我吟的无限热闹与风光。

  二人僵持了许久,万穆上前劝道:“殿下,陛下在问您话呢?”见定轩仍是不答言,万穆有些急了,道:“殿下,您就说句话罢。”

  定轩抬眼正对着万穆殷切之面,万穆顺势又劝道:“殿下,您说句话罢。”

  定轩转眸不看他,口内言道:“父皇要儿臣说什么?”

  青帝哼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定轩答道:“儿臣无话可说。”

  青帝道:“无话可说?朕看你是不敢说罢。你怎不说说你是如何算计朕的?”

  定轩答道:“那父皇又是如何算计儿臣的?”

  青帝猛然一惊,道:“你说什么?”

  定轩抬首直视着青帝,言道:“父皇能否告知儿臣,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青帝答道:“朕早就和你说过,她是病死的。”

  定轩冷笑道:“儿臣不信。”

  青帝言道:“你亲眼所见,如何又不信?”

  定轩道:“母妃死的时候儿臣不在跟前,就是母妃遗体,儿臣也不得见之。父皇为何要这么做?还是父皇担心儿臣知晓什么?”

  青帝心惊之余忽觉失落之极,问道:“你就这样不信朕?”

  定轩低首答道:“这个答案……父皇心中再明白不过了。”

  青帝微恼,问道:“如你所说,你欺朕骗朕也算是理所当然了?”

  定轩闻言答道:“父皇认为怎样便怎样。儿臣不想多说。”

  此话一出,顿如一石投湖,激起青帝心湖千层浪,搅乱了神智,一时之间混乱不清。只觉得昏天暗地,时光瞬时倒转至十六年前,就在那毓善宫清香袅袅的内殿之中,当青帝严词质问应芜湘为何要私通平南王而背叛自己时,她也是如此淡然地回答说:“陛下认为怎样便怎样,臣妾不想多说。”

  而今十六年后,一样的语句,一样的口气,再一次响在青帝的耳畔,他不知是恨是伤,只觉全身得血气逆流,难以抑制满腔的熊熊怒火,颤动着的右手终是克制不住,拼尽了全力抡了一掌过去。

  万穆来不及劝阻,一声疾呼:“陛下!”

  定轩已猝不及防地生生挨了一掌,支持不住,伏倒在地。

  “殿下!”万穆随即又上前欲要相扶。

  青帝一声怒喝道:“跪好!”

  万穆着实吓了一跳,此时的青帝可谓是真正的龙颜大怒,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大怒。

  万穆不禁担忧起眼前的太子今晚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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