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机易山 第四章 求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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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如梭,转眼三月就见底,离出海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沈太泳与于一成俩人也回到海澄县,并按当初的约定登门拜访了李乐水。当于一成私下里把王时和拉到一边,暗地告诉他沈太泳的身份时,让王县丞是又惊又喜,不觉又高看李乐水一眼。

  这一日,李乐水尚在屋里闲读,春梅捧着一个包裹,推门进来。春梅把包裹放在桌子上,从中抖出了件大襟袍来,非要李乐水试穿,李乐水没法,就起身换了。穿上一看,这件青色五福纹的大襟袍剪裁很是合体,穿起来很贴身,不由得赞道:

  “姐儿,你这针线真是了得”

  春梅抿嘴笑来:“奴家几时有这女工,是娘做,娘说你现在结交的都是贵人,总要有几件像样的衣服。”

  李乐水这些日子了解不少明代的风土人情,知道春梅口里的娘,指的就是王时和的夫人,明代的婢女仆人素来称呼家主为爹,家主母为娘。就随口问道:“夫人又没见过我,怎这般知道我的身材尺寸?”

  春梅没作答,她可不好意思告诉李乐水她主婢曾经透过窗户仔细的打量过他,只是继续从包裹里拿出一凌云巾来,垫起脚尖套在李乐水的头上,说:“这是专为你买的,遮遮丑,省的你一头短发到处乱走,让人家笑话”。

  李乐水傻笑了下,自己的头发虽俩月来都未剪,但离扎起来还很远,是该戴点东西遮掩一下。

  春梅银牙轻咬了下嘴唇,犹豫了下,从包裹里拿出双青鞋面儿,百纳底的布鞋。略有点颤的对李乐水说:“这双鞋是我亲手做的,你且换上去试试”。

  李乐水没察觉出春梅的异样来,接过来换上,又屋里来回的走了几个来回,大小适脚,口里赞个不停,春梅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自是心花怒放。

  春梅又说到:“明儿三月二十三,就是妈祖娘娘帝的生辰了,娘说,眼下爹和你就要出海,我们明儿一早备上香火,驾个车去漳浦县的天后庙,去拜拜妈祖娘娘,也好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李乐水奇道:“为何要去漳浦县去参拜,海澄县没有天后庙嘛”

  春梅解释说:“漳浦县的香火灵呗,相传啊,嘉庆二十八年间,漳浦有个叫林章士秀才进京赶考,路过泉州时,遇到一个女子拦路,让他对对子,出的上联是‘鞋头绣菊,朝朝踏露芯难开’。林秀才对不上来,那女子笑了笑,就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林秀才进京参加会试后,又参加殿试,皇帝坐在龙椅上就出了一个上联考他‘扇中画梅,日日摇风枝不动’,林秀才灵光一闪就对上‘鞋头绣菊,朝朝踏露芯难开’,皇帝说:‘对的好,只是有点女儿胭脂气了,就做个探花吧。’林秀才这才知道遇到仙人点化他了,探花老爷高中后回到泉州,在天后庙里发现,点化他的那个女人就是妈祖娘娘,所以探花老爷回到家乡就建了天后娘娘的行宫,把天后娘娘请到了漳浦县,所以啊,出海的人都要去那里拜拜,许愿求签啥得可灵了。”

  第二日一早,李乐山和孙老伯早早在院外备了马车候着,春梅扶着夫人从内院出来。李乐山眼前一亮,竟然呆在那里。见这夫人却不过二十出头,杏目星眸,俏鼻挺秀,一张檀口不大不小。画了新月眉,施点薄粉,越发显得五官的精致。水绿色的比甲罩在外面,衬的身材格外的高挑。

  李乐山前世今生头次见过这般标致的人物,略微显得失态,到春梅恼怒的推了他一把才清醒过来。心中惊诧,王县丞艳福不浅,只是年龄和这夫人略显得不太般配,怕是二婚。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来到漳浦县城外的天后宫,此时这里已经是人海人山。妈祖是航海的保护神,自古在我国沿海一带信徒甚众,每年逢到三月二十三日,总要举行接连几日的清醮。今天是清醮的最后一日,王夫人,春梅,李乐山三人挤了半响才进了庙的大殿,三人奉上烟火钱,又跪倒在妈祖木像真身前的蒲团上,上香叩头。王夫人和春梅都虔诚敬香许愿,李乐山虽是个无神论者,但也入乡随俗,装模作样的跟着比划了一番。

  上完香,三人又到了一旁各自求了个签,三人的卦辞各不相同。

  王夫人的卦辞是:

  枯木渐渐逢春雨,雨足园林再生枝。

  看看梅花开过后,不须求名禄自安。

  春梅的卦辞则是:

  宽心保定莫烦连,到底清吉自安然,

  说起人间无大事,命逢太白随身边。

  李乐水也应景的抽了一支,上写道:

  鲤鱼志大是英雄,守在池中运未通

  一但时来观鱼现,风云际会得成龙。

  李乐水抽到是吉签,不过他对这中东西只信一分,抱着姑且听之的态度听着庙祝的恭维。春梅抽到的也是一支吉签,当庙祝解到“说起人间无大事,命逢太白随身边。”时,眼角不由得瞥向了李乐水一眼。

  只是王夫人抽到个中签,对于此签庙祝解的也不尽然,搞得夫人心神不宁,拉着李乐水,春梅二人,又候了一轮,再给天后娘娘敬了一支香后,方带着二人打道回府。

  又过了两日,木匠张嶷从福州押了回来,出海的人已经凑齐。分守漳南道福建右参政沈一中大人也跟着来到海澄,即召集出访吕宋的人等议事。王时和把李乐水也带了过去。

  县衙大堂上已经坐满人,正中落座的这位纱帽锦带,大红圆领的官袍,胸前绣着孔雀图案的补子,面貌和沈太泳有几分相似,正是福建省分守漳南道右参政从三品文官,沈太泳的族叔沈一中,左首坐着的是本县的县令龙国禄,他五十岁,穿着绣有??图案的官府,看上去很似精干,而右首是位老者,李乐水并不认得,他没有穿官服只着身士绅的长袍,白面长须,不似本地人。于一成,沈太泳等一干李乐水熟络的朋友坐在下首。

  王时和李乐水二人上前给诸位大人见礼,沈一中早就从侄子口中知道有李乐水这个人,也曾救过自己这位族侄的性命,寒暄客气了几句,让他与王县丞一起落座。

  沈参政先向堂上诸位介绍下右首的这位老者,道:“这位周之范周兄是高公公府上的人,也将随王赞府等出访吕宋,大家不妨亲近亲近。”

  周之范起身施礼道:“公公有圣命在身,不敢轻离,遣鄙人前来随行,还望诸公多方照应”。

  这番话倒是让知根知底的龙县令王县丞觉得好笑,所说的这位高公公就是福建管带矿务督察税监高?。原本这高公公可不管圣命在身不轻离,每岁必来海澄,在城中开税府,四派税役到月港圭?等处,来海澄的各条商船,税役们打一木牌,上书圣旨二字,登船搜罗,方许上岸。如遇到往来巨船,高?甚至亲自上船巡查,稍不如意,就拘捕船主,收没船货。终于在三十年时,激其民变,诸商奋起,把高?给捆了,生成要把他丢到大海中去。多亏龙县令和王县丞多方斡旋,高?方的释,当晚就逃离海澄,不敢再亲来。

  这事按下不表,单说沈一中接着说了些官面话,对海澄县政绩称赞一番,方转入正题,说道:“王赞府一行出访吕宋一事,不日就要出海可,此番事主张木匠也已经解押到贵地,我等不妨先审审他”,随即惊堂木一拍,高呼“传张嶷”

  门外的衙役们也中气十足的随之高喝:

  “传张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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