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花还自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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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看山虽起了喝点酒的兴致,却只喝了一杯。那桌上的粥和小菜是一口未动。那老板叫儿子把桌子收了,那儿子的动作本已很麻利了,可老板仍然一脚脚往他身上踹,嘴里叫着:“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平rì里在这洛阳街上你就呼呼喝喝的,今rì伏爷来了,你却一个屁也放不出来?”骂着再往屁股上踹上一脚,自己坐下喝起酒来。

  伏看山出了粥店也不回龙庆坊,就顺着这街道自在的转着,一条街未走完,就有三个龙庆坊的哨子来过。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那些哨子们所说之事的大小,他还顺着这街走着,到了一处立着三层高楼之地才拐进一个巷子里。

  这巷子尽头有扇门,这门上的漆驳落了些,气派上更是不能和龙庆坊比。伏看山轻推了门就进去。

  伏看山站在一个老者面前。这老者脸sè冷峻,须发花白,坐在一张靠椅上,两腿上搭着一条狐皮毯子。

  那老者说:“龙庆坊是我龙庆宗一手创起来的!他龙三如今却俨然把龙庆坊当作是自己的了。”说着一拍扶手,脸上青筋也咬得冒出来。

  伏看山说:“大爷,这龙庆坊不是你求三爷接管的吗?再说龙三爷这几年把龙庆坊也做得不错。”

  “放屁!他就是回来夺我家产来了。我不是有个儿子?就算要找人接手龙庆坊,也要找他,怎么会找他龙三?”

  伏看山说:“三爷当然会把家业还给大少爷,只是大少爷现在还小。大爷不记得了?少爷今年还只有十三岁。”

  龙庆宗拍拍额头说:“对对,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少爷还小,他只有十三岁的。算算rì子,对,还得再等上几年。好了,好了,这事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没事了你回去吧,回去吧!”

  伏看山说:“看山还想与大爷说会儿话。”

  龙庆宗说:“你快回去,我那臭小子得让你看着我才放心,龙三才不会替我管教他,他巴不得我儿子学坏了,就没人跟他争。”

  伏看山说:“那大爷就好好休息,要是你的病好了,就再回龙庆坊,看山还愿意跟着你。”

  龙庆宗说:“好,你快回去!有事的话,我还会叫个哨子来知会你的。”说完话,龙庆宗就闭了眼睛,不大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后厅里出来个丫环就把人推走了。

  伏看山出了厅子,一个人坐在这院子里,看那落得满地的桃花。一时回神,那过去三十年的事就全上来了。此时他只觉房中那一世英雄的龙庆宗,竟然也成了个可怜的老头子。再看自己及胸的白须,不也暮年已至?伏看山一拍石桌,跃至那满地落花处,单手一圈,那一地碎花即被吸了起来。再看那花竟随着演练开的掌招,在空中飞舞着了。

  他耍的便是他成名江湖的“穿花掌”。此套掌法轻盈灵动,再配合jīng妙步法,此时的伏看山就成了在坠花中舞起来的女子一般。他把内力催动得更急,霎时间有如清影闪动,两棵桃花也跟着一起动着,只见这时那青影足点一棵桃顶,直奔半空而去,那碎花也跟着升了上去。再看那条青影,从半空里斜shè出了这座院子,那半空里的碎花才轻柔地洒落下来。

  他又走在那条大街上,本来还有两件事要办的,只是他已没有了心情。以往有重要的事时,他总会先把事情办了才会到龙庆宗那里。

  一家不起眼的酒楼上太叔云一直在看着伏看山。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天,三天前就到过龙庆坊里,伏看山也见过了。拜托过的事情其实不在意,此刻他想见的人是龙三。昨夜龙三入城之事他也知道,只是以他的xìng格也不是个说去就去的人。

  此刻来了小二给太叔云续水,他便随口就问:“这洛阳城中最近可有稀奇之事?”

  这小二是个健谈之人,一听有客人问话,就来劲,说:“客官,这洛阳的稀奇事,怕是你一两天也听不完。不知您想听些什么?”

  太叔云说:“这一般的事,我也不用问你。来,这个你先拿着,我且饮茶打发了这般无聊。”太叔云给小二扔了锭银子,便往窗外看去。

  这小二见了银子,想拿又不敢,也不想就此走了,毕竟太叔云扔出来的就是他两个月的工钱。这小二一咬牙,往太叔云面前凑了凑,小声说:“小的看客官不是一般人,想听的定也不是一般的事。”说着先把银子拿在手里,“再怎么,小的也得对得起客官的银子不是?”太叔云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小二压低声音说:“客官可愿听这龙庆坊之事?”

  小二看太叔云的脸sè就知道摸准了脉,接着说:“别的我不知,但我却知道龙三爷的一个秘密!那龙三爷老爱一个人到一处石壁前,对着那石壁练刀。”

  太叔云倒是真不信这小二的话了,龙三爷练刀,他一个酒楼跑堂怎会看得到?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把头扭到窗外,再也不听这小二说话。

  那小二可算是个jīng明的人,一看太叔云这般表情。立时就说:“客官可别不信,小的做这跑堂的也才两年。有一年,我家里绝了收成。其实那年大多数农家里都一个样的。我便想着到南山上去拾些山货也好糊口,可没想到头两天还好好的,就在十七的那天,那龙三爷就来了。你不知道,那龙三爷练的刀法可是吓人!刀耍起来时轰隆隆响得吓人,我躲在远远的山顶上都觉得害怕,头一回见到时还……还尿了裤裆。那时本想着人不会再来,可不想下月十七他又来了!一连两个月都这样。后来那南山我也是再不敢去了,就千方百计托人找了现在的活干。”

  太叔云听他说那刀法练起来时带有隆隆声响,倒有几分怒刀的影子,再问小二:“那练刀之人可有说自己便是龙三爷?”

  小二笑说:“客官真爱说笑,任他是个什么人,也不会爱冲着石壁大叫自己的名字吧?更不说他龙三爷。”

  “既然你藏在山顶,又怎会知道那人便是龙三爷?”

  小二说:“你道是这洛阳城中有谁还有那般厉害?不说这龙三爷的武功是这洛阳第一,怕是全天下也没人能打得过他?”

  小二像是怕太叔云会后悔给他的银子似的,说完话就提着水壶跑了。太叔对他的话也不能尽信,但也决定到南山上去试试。打定了主意心里就不如先前那样困顿了,才有了心情看这洛阳城的风光。

  伏看山也不知几时就进了这家酒楼里来,因为早上到这里的人不多,小二也就一眼瞧见了他。不过即便人再多,这小二也会瞧见他的。

  这小二心里还乐着怀里那锭银子,也就没想那么多,照样要去给伏看山看茶。可只走去两步,那手上水壶就叭得掉到地上,整张脸煞白一片。此时他眼里再看到的似乎不是伏看山,而是来要他命的鬼。

  伏看山哪会不知小二在楼上与太叔齐私聊过,只是并不知晓聊过什么。不过既是知道,也并没有想要这个小二xìng命的意思,只是他来的也不那么随便。伏看山见了小二的反应,本身的感觉不错。先前在龙庆宗的小院子里才觉得自己也和他一样老去了,这时见着人都还如此怕他,却又生出些豪气来。当然也因此心情大好,朝着小二一笑才说:“你过来。”

  小二是非去不可的,只是去得辛苦。

  伏看山问:“楼上可有位不一般的公子?”小二麻利地点着头。伏看山又问:“他是否问过你些事情?可有赏你银子?”小二不自觉地摇摇头后又猛地点几下,一只手也极不愿地向怀里摸去。

  伏看山掏出一锭金子扔在小二面前。小二一时愣住,却不敢去猜测这种大人物的心意。伏看山说:“这金子给你。”小二认为自己听错了,本来以为是来要命的,哪会给他金子?

  伏看山问:“怎么?龙庆坊的金子不比那位公子的银子真。”

  小二急说:“不不,龙庆坊的石头都比别家的金子好用!”

  伏看山一听这话,倒不由得笑了两声。这小二也还有些识颜sè的本领,一见伏看山此种笑法,大概自己的命是没有顾虑了,也就跟着傻笑两声。到了这时,小二也就来了jīng神,两眼一眯,说:“伏爷爷,这金子真给小的?”

  伏看山说:“你既叫了爷爷,哪还有假?不过金子你收了,得给爷爷办件事!”小二一听有事叫办,马上把手缩回。伏看山说:“让你把楼上的那个人叫下来而已。这个金子你该赚得轻松吧?”

  小二不信问:“伏爷就只叫小的做这个?”见伏看山点点头,他便抓起桌上金子猛冲上楼去。

  太叔云和伏看山坐在一张桌上,以他的年纪与伏看山这样的人坐在一起也不曾失了气度,俨然已是一派之尊。伏看山当rì与他匆匆见过,虽也欣赏这年轻人的气度,但却不似如今这般细看的感觉。

  伏看山说:“少侠既有如此风度,怎会如此没有胆识?”

  太叔云知晓他话里的意思,一笑说:“晚辈到洛阳,本该正式拜见。前rì里匆匆与前辈见过,居然还有事相烦,实在惭愧得很。也正要找个适合的机会来拜见的,还请前辈谅解!”说着给伏看山添了些茶水,自己端起杯来说:“这茶,算是晚辈赔罪了!”

  伏看山说:“你也不必再找机会,要见龙三爷大可到龙庆坊里来!这就算是向你下了帖子,明rì老夫在龙庆坊相迎。”说着就站起来要走,太叔云站起来一揖。

  看着伏看山走了之后,太叔云想:“这龙庆坊到底不一般,我与小二在楼上之事伏看山居然如此快就知道了!难道是怕我窥得龙三爷什么秘密?所以他到此相邀。这也不对,先时我与小二谈话之时,楼上并未有人。他伏看山哪里会知道我与那小二之事,莫不是他居然懂得窥人心意?还是我本是个藏不住事的?既是这样,即便有人逼着我也不会去那南山的。我太叔云岂是窥人**的小人?好!明rì正好可以堂堂正正把那龙三爷见上一见。”想了这些,索xìng出了这酒楼闲逛。

  rì头爬起来,龙庆坊正堂里还醉着两人,鹊生却不见了。此时他一个人在后院里瞎撞,后面跟着的小厮也不说话,只一路跟着,也不管他要去哪里,做什么?

  说来也不能怪这小厮不懂事,以往来的人谁也不像鹊生这般乱闯,有事也会直接就吩咐下来。对客人的事不闻不问是这龙庆坊里小厮们的规矩。鹊生心里急得很,醉醒了就记起皮安安来。他昨夜来此时也只是跟着伏看山进出一回,对于他这个本来就不太认路的人来说,这后院就难走了,更不要说找安安。

  鹊生找不到安安,却有人找到。这会儿从龙庆坊一座高楼里,蹿出一条娇小人影。几个起落,轻松就到了皮安安门外。原来是个灵秀异常的女子,看样子十四五岁。她一推门就进去。

  她昨便盯上了这间房,只是让人jǐng告过:不能夜里闯进别人房间里去,只好一夜眼不眨地盯着,也就趁着这会儿龙庆坊里的人不到这里来时,才偷偷地摸进来。

  这小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龙三嘴里的离儿,龙离儿。平rì里散漫得很,龙三根本管不了她,不过伏看山的话她倒还听一点儿,jǐng告她不能夜里闯人房间的人也正是那个老爷子。

  龙离儿探着头远看还躺在床上的皮安安,见那模样定是不会醒来,才大方地在屋子里转着。不时拿水灵灵的眼往些角落里瞧去,似乎找什么。转了两圈,到最后除了桌上的一个包袱和一把破弓外也找不到其它的。龙离儿嘴里嘀咕:“来这龙庆坊的人虽不是个个都带些奇怪的玩意儿,可再怎么也不像这两人,只带这么个破包袱和一张连弦都没有的破弓吧?”她心里有些失望,坐到桌边随便把那包袱翻翻,到底还是没什么好东西的。也不整理那包袱,眼光自然落到那弓上。近看这弓,居然不像一般材料,再细看也分不出是什么做成的。龙离儿便想拿过来瞧仔细些,可哪知这把破弓却让她拿不起来。

  龙离儿心想:“没想到我龙离儿连把破弓也拿不起来,这要是传出去的话还得了?”她站起来,力出两掌,再向无弦弓抓过去。可无论她怎么使力,那无弦弓也是不曾动过半分。“昨夜,我明明见那胖子身上背着这弓。看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吃力。可这明明就只是一张破弓而已?”想及这里,龙离儿脸上兴奋之sè即起,两眼里放着光往皮安安看,嘻嘻笑着走到床边去。

  皮安安睡得安稳,脸sè也比昨夜好了许多,此时看来更是一副招人怜爱的样子。“这人长得好漂亮!”龙离儿不由得赞出口来,两手撑着小脑袋就在床边上呆看。由那拿不动的弓,再加上这长得这般诱人的皮安安,龙离儿确是有了极大的兴趣。她心里想着:“这两人肯定不简单,也定有好玩儿的地方!”脸上的惊喜之sè也早就难以掩饰,不自觉就伸手往皮安安嘴角摸着。“他是个男人。不过这男人也长得太水灵了吧?不对,山叔不是说我也长胡子了吗?”龙离儿又伸手往自己嘴角摸,眨巴两下眼,自言:“这人的胡子也不像山叔的胡子,和我的也差不多嘛!兴许是个女的。”

  她再看皮安安两眼,伸手就去解他胸前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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