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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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过后,唐子墨让她去里间的榻上小憩一会儿,白苏好奇地问他:"我们之后是还要出去吗,去哪儿啊?"唐子墨故作神秘并不告诉她只说好好歇一会儿,省得到时候没有力气。

  午后饭饱自然生了困意,躺下一会儿她便迷迷糊糊睡去,唐子墨见状替她轻轻阖了门,只吩咐小厮在外头候着。

  白苏醒的时候并未见着唐子墨,她坐在外间蒂条靠椅上随意翻翻今日的报纸,唐子墨推门进来的时候她闻声猛地抬头,她并不晓得此刻自己面上不自觉地露出欣喜,唐子墨只觉得与她对到的那一眼里,她流露的是一份惊喜,好像他走了太久久到她以为他再不会回来。

  也许是白苏一直以来潜意识里的感觉,仓促间靛现,他们毕竟是靠一碗药堆砌的感情,难免脆弱,总怕他记起什么发现她不耻的手段,总觉得他一走便不会再回头。他便问她:“你起来很久了吧。”

  白苏差异地看他道:“没有,刚一会儿吧。”

  又问他:"我睡了很久了吧。"

  唐子墨走过来坐下给她倒一杯红枣蜜茶笑道:"也没有,一个时辰不到。"

  白苏揉揉太阳午睡刚醒的人往往总反更困顿,她喝一口唐子墨递过来的茶汤忍不住赞道:"嗯,这是什么水,这样甜,很好喝。"

  唐子墨掀开壶盖给她瞧里头红枣枸杞还有些旁的什么他道:"这家很肯下料所以枣味儿足,红枣补气特别像对你这样的甚好,多喝点儿,你若喜欢以后我常常叫他们送给你去也行。"

  白苏知道他拿早上射箭的事儿挤兑她,便不甘示弱地回道:"那上回壮阳道药你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熬了天天送到你府上,到了便大声唤唐子墨你要的壮阳道药来了。"她狎促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却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敛了笑,唐子墨只听她呐呐道:"其实我还都不晓得你家在哪里呢。"

  有一种说话的技巧叫欲扬先抑,先把情感气氛拉到一个高点,然后冷不等的落下来,才更显得后一句的重而有力,就如热闹非凡过后才更觉凄凉冷清,情绪高涨之下才更觉委屈。此刻白苏把这一技巧用得淋漓尽致,唐子墨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也随她心意当即拿出一把铜色的小钥匙放在她软软手心道:"我平日多待在长安街5号,这是偏门的钥匙,你来不用从大门请见,只要你愿意,开了偏门不论何时都可以进来。"

  白苏这才笑着接过来道:"这好像是我硬讨来的似的。不过我收着如若是撵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便搬空了你的宅子也不算做了亏本买卖。"

  唐子墨失笑道:"真是想的周全。"

  白苏往后想想,若他有一日与她分离不再相见,她怕是断不会有勇气踏进去,去搬那捞什子金银珠宝了吧。

  喝了茶水身上很快暖和起来,有种滚烫从心里熨烫开来,正是舒坦,对有些人来说,世上最快活的无非是带着满身沧桑冰凉回到家中能有一杯热茶吧。唐子墨这才把她怠兔绒围领的大衣拿过来,让她仔细穿上,只道山风汹涌,她才晓得他们是要上山的。

  去的是城郊的一座山,叫吴山。其实白苏从来不喜欢爬山,她对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的事情实在不擅长,从前一次剧烈运动后沐浴,整个眼前一片亮白耳中轰鸣,脸色刷白站都站不住,直把她娘吓得不轻,其实后来才晓得不过是长期不运动一时超过身体负荷,并无大碍的事,可从此便更不愿动弹了。

  想起来她似乎还从不曾认认真真爬过什么大山,唐子墨给她颈上挂一个狐绒的护手,毛茸茸得一团很讨人喜欢,只要不是活物毛绒的物什她还是很欢喜的,便伸了手进去,软乎乎的很暖和。

  唐子墨很快地踏上去,他走得那样快,白苏甚至觉得他就要在那个山路上留下她,一人独登山顶。可他偏偏又三两步折回来,只对她说:"这边儿路平,从这里上去吧。"白苏自然跟上去。

  两人缓缓便走上去,白苏见这山荒着并没有久经登临的模样便问:"这山叫什么,倒不像常有人来的样子。"

  唐子墨替她紧一紧领上的结子答道:"这是吴山,并不出名,我小时同家里人来过,我还记得他们讲这山得来又是个故事呢。"

  白苏倒是很感兴趣地望他:"是像愚公移山一般的故事吗"

  "说啊从前有个吴姓的男子,他有个很贤惠的妻子可一次意外她死于非命,他太伤心了,以至于一个倒是跟他讲她妻子好命并天上的神仙收去做徒弟了,他便找最好的道士要生天的符咒,可惜这世上没有够高的不能施展,于是他每日每夜从别处挖土运石来修山,可刚到现在这么高的时候劳累交加不久也不便死了。"

  白苏听完感慨道:"那他定是去天上和妻子团聚了,你看有时候死是多幸福,活着才难,是不是?"

  唐子墨笑一笑却郑重对她讲:"是。"

  他太清楚活着的艰难,哪里不晓得对许多人死才叫解脱。

  白苏见他同意便笑眯眯的继续往前走去。

  山间白石不尽,掩在丛中,多了些仓皇凄凉的意味。石块垒垒,却把人心底里那一点儿慷慨的意绪也翻涌起来了。满山长着一种像芦苇似的植物,可她知道并不是,它大片大片的白着,在秋风里一层一层地压下来翻腾过来,像灿白灿白的海浪。唐子墨此刻觉得似乎也并不全是凄凉。

  白苏在前头叫他:"山里怎么也有湖呢!"

  唐子墨走过来道:"带你来便是为了要看它了。"

  那湖口很大,不是透明的清澈,倒是泛了盈盈的白光如铺陈下来的一块幕布,他们依然登到较高处,那湖本又凹在山谷里头,此刻俯瞰只觉的要整个栽下去一样。

  你说这是死水,它偏偏一尘不染超凡脱俗的样子,你说它是活水自有源头来,可它偏偏四平八稳没有一丝波澜。真是神奇

  她忍不住对唐子墨道:"这湖蓝得这样漂亮,说不准那男子的妻子在天上看见他每日痛苦,自己也只能哭泣,落得泪都汇成了湖,我们叫它泪湖好罢。你今后要是再同旁人来吴山便定要把泪湖的故事也讲与他听,这个传说便更像真的了罢!"

  唐子墨淡淡看那湖水一眼,却不应承只道:"不会有人同我再来这吴山,今日之后怕是也不再有这泪湖了。"

  白苏甚是不解正要追问便听唐子墨带了欢喜的声音叫她:"快看。"

  她才发现不知何时湖面上起了很浓很重的雾气,几乎弥漫开来在整个山谷,然后眼前的整个空间都浮现一种迷糊的光影片刻之后愈加清晰,待白苏看清便惊得不知作何反应,眼前光影中明明楼台躇人来人往,开始有些模糊此刻愈加清晰起来,似乎就是不远之外的京城,竟是如海市蜃楼一般的奇景,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不自觉的超前迈一步像确认真假来,却被唐子墨一把捉住胳膊,才惊觉脚下还是深渊潭水,带动的一点儿灰石儿掉下去没在团雾中都没有听见响动,背后惊出一阵瑟瑟的凉意来。她半靠在唐子墨的臂膀上抬头望他,眼里都是狂喜,唐子墨朝她笑一笑又望眼前大片奇景道:"这整个天下都在脚下了不是?!"他面上全是肆意的风采让白苏失神,虽是从来知道他该是个有抱负的人,向来也是高处才能指点江山。

  突然身后有轰隆隆的声响沉沉地传过来,白苏转了头要去瞧却被唐子墨按住侧搂在怀里,她地脸靠在他胸口只觉得他身上有阳光一般好闻的味道,让人贪恋安稳,她听到他安静平稳的声音:"不要看。"白苏在他怀里听话地点点头,獭兔毛的领子搔脸上软软的,她发顶微微触到他的下巴,痒痒的悸动。

  唐子墨牵着她的手带她快步下山,身后依旧是隆隆的响声很沉重的响着似乎山路都微微地颤动,山风凛冽夹杂着灰尘的味道扑过来,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却依旧温热只让她安心,等坐上马车走了一段以后白苏才回头去看,哪里还有什么吴山泪湖,只是满眼的尘嚣远远的升腾着,如一大团黑雾笼罩不散。

  唐子墨见她瞪圆眼睛惊异的模样笑道:"刚是山崩了。"

  白苏只觉得心下突突,腿软不知是刚下山走得急还是后怕道:"你怎么这样大的胆子。"想来自己若是刚刚望见乱石飞崩的场景定是骇得下不了山了,此刻他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唐子墨说:"我在,便定护你周全。"

  白苏想,用这么一座山一湖水的崩塌换得如此一场绮丽美景,真是奢侈,可到底是欢喜的,为一场奇遇,为一句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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