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3日天气晴
好不容易到周日,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也许是昨天太累的缘故,一直呼呼到九点半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跑洗手间。正想躺回继续,电话响了,是尧尧,谢谢我昨天帮他接林一鸣,好话说了一大通。那架势我最熟悉,八成还有什么事情。我心想,昨晚老彭还不大高兴的问,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赚今天可千万别再叫我去当司机,连忙问,“你这小妮子还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直说吧。”
“雪梨,可不可以把你车借我一下。”
“你不是有吗?坏啦?”
“哎呀,我那部Jeep搭他不方便嘛。”
又是载他啊,这小妮子。也是,吉普底盘脯身体不方便的人上下车比较麻烦。我开始有点后悔跟老彭提出把大吉普换成小小的minicooper了,人家都是单车变摩托,我是摩托变单车。但比起先前的路虎大块头来说,这车子灵活兼低调,正合他心意。
“可是我下午约了人,得出去一趟呢。”我想想说。
“咱们交换吧,我一会开过来,正好中午一起吃饭。”
……一个小时后,尧尧来敲我的门,我们一起去家附近的湘菜馆吃午饭。叫了剁椒鱼头,边吃边聊,话题内容自然少不了林一鸣,毕竟是个新鲜人物,以前也没听尧尧提过有这样一个朋友。尧尧告诉我,林一鸣是她好朋友的哥哥,“什么朋友这么重要?看你忙前忙后的。你这朋友的话很有分量哦。”我故意揶揄她。
尧尧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说话。我一下就明白了。以前是听她提过,曾经有个要好的男朋友,去了美国读书,渐渐的就断了,后来听说人家已经拿到绿卡,更是鲜有联系,莫非……
我又问,“林一鸣是从外地过来吗?”
“刚从国外回来。对了,他特意叫我替他跟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我想了想,人家大老远的跑来一趟也不容易,人看上去还算讨喜,再说行动的确是不太方便,尧尧那大吉普上车下车怎么弄?心一软,说,“那,最近车子就交换着用吧。”
“雪梨,谢谢你。”尧尧抬起头来感激的看着我。
“好啦好啦。你们运气好,我最近刚换成小车子。”
尧尧仍然笑,过了一会才告诉我,林一鸣这次回国待得久,估计就在北京生活了。刚回来,对这里还不熟悉,行动也不太方便,所以那个朋友托她先照应着点。噢,我的车子……本来我还想知道,他怎么弄成这样的呢?想想没问出口,跟人家又不熟,就一面之缘而已,我只是好奇心作祟随口问问,可对人家来说却是个痛处,打听这么多做什么,算了。
吃过饭,尧尧和我交换车子,各走各的。
车子行驶在北二环,午后的太阳正好照在脸上,热烘烘的。开大冷气,带着新近买来的BOSS大墨镜也不顶用,不一会,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脖子也汗津津的。去单位从同事那里拿了样文件回家。洗过澡看了一阵文件,又把本月的杂志稀里哗啦的翻,只觉得无趣,于是拨电话给老彭。
他昨晚告诉我今天下午约了人谈事情,不过我还是怀着侥幸心理拨他手机,张雪梨的生活实在空虚寂寞,无聊时候只得骚扰老同志。老彭的口气听上去应该心情不错,只是没时间应付我。
“雪梨,晚上不陪你吃饭了……好,好,改天补上…….没事就约朋友去过国贸转转吧。”
我只得收犀但凡讲这种话,都是应付我而已。朋友并不好约,不是谁都有钱三天两头去那种地方搜刮。和老彭在一起,我过着一种舒适的物质生活,但精神家园却是愈来愈贫瘠,越来越荒芜。如今的张雪梨是很现实很世俗的一个人,几乎记不起当年和老彭在一起的初衷。人都要生活的,只是各自谋生手段以及生活方式不同。我一直这样认为。
2005年9月6日天气阴转雷阵雨
成长,便是接受一个不完美的自己和一个不理想的自己。还好,我已能容忍现在的自己。
今天我生日,二十七岁。上午收到哥哥电话,祝生日快乐,也收到尧尧的祝福短消息。老彭在香格里拉酒店为我预订了生日宴,就我们两个人。下午,领导派我出去办事,正好结束后早点返家。先把尧尧的车子开过去清洗,又回到家里梳妆打扮。今天穿桃红吊带蓬蓬裙,老彭最喜欢我穿这种色调的衣物,说是女人的颜色,妩媚。涂浅色粉底,配上跟衣服同色系的唇彩以及腮红,小钻石耳钉,头发披散下来…….五年来,我小心翼翼应付彭悦年,谁让我把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掌控呢?
我穿戴整齐,等老彭电话。随手翻出本书看,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第一章,十五岁生日,我离家出走……
五点半,老彭打电话来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家。他又道,“雪梨,真抱歉,今天有要紧事情处理,你先去香格里拉吃饭晚,晚些时候过来接你。”
失落。但还不至于失望透顶。这是我与老彭的关系中不时遭遇的尴尬。老彭无须花精力对付老婆,不过他的工作以及私人事件处理需要花上不少精力和时间。以前每每遇及此类事件,我总要生一场不大不小的气,那时候,彭悦年会宠溺的笑我还是个少女。时过境迁,从开始的激烈反应到现在几乎快要习以为常,我的青春一点一点消逝,不再是朵向阳花。
二十七岁生日,我自己去五星酒店享用一顿丰盛晚餐?我还不至于孤独到这个地步吧,速速拨电话给尧尧,这种时刻,闺中密友最管用。赵尧尧欣然应邀,到香格里拉和我一起吃晚饭。快挂电话的时候,她顿了顿又说,“呃,”
“什么?”
“没什么……一会香格里拉酒店见吧。”尧尧欲言又止。
“小妮子,干嘛支支吾吾呢,吩咐我帮你干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哦。”
她停了一下说,“今天本来和林一鸣约着吃过饭去看房子。”
“噢,这样啊,不如叫他过来一起吧,省得咱们俩个女人吃情侣晚餐,怪怪的…….”
“好啊好啊。那我们半小时后到。”
我想,尧尧这个朋友在她心中一定很有分量,人家家人的事情还这样尽心。
六点半,我刚在老彭预订的豪华包间坐定,就听见尧尧那清脆的声音,“雪梨生日快乐——”抬头一看,尧尧一袭白裙,红皮鞋出现在我面前,我连忙起身,“真准时!”
尧尧递给我一个香水礼盒,又往旁边靠了靠,我看到了坐在黑色电动轮椅上的林一鸣,今日的他穿着白色体恤,浅蓝牛仔裤,浅棕色休闲皮鞋,两条腿规规矩矩的放在踏板上。比上次见面,更加俊逸、精神,他礼貌的对我笑笑,“雪梨,生日快乐。”说罢,递给我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子。我接过来谢过他,招呼他们落座。
边吃边聊,尧尧和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不一会儿就讲得热火朝天,中途接到老彭的电话,问我吃得好不好。简单说了几句收犀一抬头正对上林一鸣的眼睛,他轻轻放下手中刀叉,冲我笑笑,手指干净修长,我这才意识到方才有点冷落他。“林先生,听尧尧说,你从美国回来?”
“呵呵,叫我林一鸣就好。上个星期一到的。”
尧尧也意识到什么似的说,“对对,一鸣才回来,以后在北京发展。”
“哦,听说倒时差得好些天。”
“还好还好,头几天就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那天去看话剧回来精神头更好了,又看了两部电影才有点睡意。”
我们这才不温不火的聊起来。尧尧提起找房子的事情,林一鸣解释说他们老家在浙江,这次回来准备待在北京,想先找个环境好一点,方便一些的公寓楼,先租一年,看看工作情况再考虑买房子的事情。尧尧叫我顺便帮他留心一下。我问具体要求。
“不用很大,两居室就行,我弟弟回来可能和我一起住。设施齐全一些,盥洗室空间宽敞为佳。最好,房东好说话。”
“嗯嗯,碰到有些房东,三天两头涨租金,或者突然要卖房子,的确麻烦……”我啧啧感叹,想想大学毕业才工作那半年,搬了两次家,一次是房东要涨租金,一次是要将房子倒手,把我折腾得够呛。
“嗯,我可能需要在房子里面做一点改装。如果需要,可以支付一些费用。”他说,语气平和,大大方方的,也没有什么忌讳的样子。
噢,是这个原因,我压根没想过他这样的人生活是什么样,一定很不方便吧,房子还需要改装,难道像书上说的,电控门,还有金属扶手一类的东西?
聊着聊着,外面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看样子要下雨了。等我们吃完饭出去,外面已经是雷雨交加,尧尧去开车,我陪着林一鸣在大厅等。
“噢,还没问,雪梨你满多少岁?”他问我,声音好听。
“二十七。”我也不忌讳什么女人的年龄是秘密之类的东西。
“唔,好年纪。”
“好吗?老了。”
“刚刚好,稚气褪去,又还没熟透。”
我咕咕笑,“那么,你呢?你多大?”
“已过而立之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漂亮的弧度。
车子开过来了,门口的服务生连忙上前帮我们开车门,另有一名撑开伞,林一鸣熟练的驱动轮椅,我跟在后面,好一会看他还在原地不动,我上前一看,原来是轮子卡住了,赶紧推着轮椅帮他调了下方向,这才“顺利前进”。他将轮椅停在车门边上,挪了挪身体准备上车,一名服务生见状,放下伞准备扶他,只听见林一鸣用固执的声音说,“不用,我自己来。”语气里充满拒绝的意味。
“不用帮忙,他自己可以。谢谢。”尧尧一边说一边开门下车。
服务生赶紧收手。我朝着尧尧摆手,示意她别下来了。林一鸣的动作虽然有些缓慢,但看上去的确可以不需要别人帮忙。待他上车坐定,我赶紧关好车门,又照着他上次的样子把轮椅收起来拿到后备箱放好。正要回酒店大厅,只见他摇下车窗对我招手,我拿了服务生手里的伞走近,“雪梨,谢谢你。”
“嗨,应该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那就再说一声,生日快乐。”他笑笑,眼眸清澈。
我正要说什么,他向我摆摆手说,“呃,害你衣服湿了,快回大厅去吧,小心感冒。”
我在香格里拉酒店等到九点,老彭终于出现,带我去了香山那边的住所。他将一只卡地亚钻表作为我的生日礼物。我对这些家什已不稀罕。不过我仍然好生欢喜的谢谢他,又去盥洗室放了满满一池水总不能白白受人恩惠。